他說這句話的時侯,穆瀾突然想笑。抬頭看見無涯的神情,她怔了怔。他的目光堅定地望向前方,沒有絲毫懼怕。哪怕他沒有武藝,那股沉穩的氣度卻讓穆瀾覺得,他似乎真的在保護自己。
「人已經走了。」穆瀾低聲說道。
蒼松依舊佇立在山崖春風中。窮極目力,無涯再沒有看到樹上的人。那個面具人已經離開了。他嗯了聲叮囑道:「別聲張。就說,我們是失足滑落了水潭。」
自己從二三十丈的絕壁上面跳下來,將無涯撲進了水潭……失足?這麼說,誰信?他身邊的春來第一個就不相信。
「照我說的做。」無涯的神色異常堅定,穆瀾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秦剛得了他的吩咐在外圍守著,不會讓人進來。春來離得那樣近,都沒有發現。林一川的兩個小廝離得更遠。面具人藏得那樣隱蔽,林一川若是發現,早跟著穆瀾跳下來了。所以,林一川應該也沒有看到。
只要穆瀾不說,自己不說,這件事就不會有人知道。
這件事一旦傳揚開去,東廠定會插手。靈光寺內所有的人都會受到詢問盤查。他不見得能護得住穆瀾。同時,無涯想到了寺中另一個人:國子監祭酒陳瀚方。
這位祭酒大人十年前奉先帝聖旨出任國子監祭酒,是條左右逢源滑不溜手的泥鰍。
不論東廠錦衣衛,朝廷百官如何爭權奪利。他只管國子監那一畝三分地。其它事情一概不過問。
有人曾經想動他。硬找不到陳瀚方的錯處。顧忌著八千監生的看法,與供奉在御書樓中的先帝聖旨,不得己罷了手。陳瀚方因而穩穩噹噹地做了十年的的國子監祭酒。
以前無涯曾經想過,換個自己的人做國子監祭酒。他把朝中人想了個遍,還是覺得陳瀚方最適合。換成自己的人,也許當不了幾天祭酒,就被推到菜市口,等別人祭他一碗酒被砍了人頭。
這樣一條老泥鰍,無涯不會給東廠捏住他的機會。
穆瀾的腦袋亂成了一鍋粥。
今天的靈光寺冒的不是靈光,而是血光。
她知道一刀抹喉殺死梅村老嫗的人不是面具師傅。面具師傅為何會來到這裡?是因為那個老嫗,還是因為那個殺手?或者,是為了殺無涯?
他早有準備。沒有穿原來常穿的黑裳,特意換了襲墨綠披風。是為了方便將自己隱於蒼松繁茂枝葉間。他為什麼要藏身在羅漢壁?
無涯是臨時起意跟著來羅漢壁。面具師傅要殺的人真的是無涯嗎?
是她的出現讓面具師傅臨時改變了主意?還是那枚珍瓏棋子起了作用?
穆瀾心裡沉甸甸的。
「小穆!」見她臉色煞白,無涯急了,握著她的手送到嘴邊哈著氣,「很冷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