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瀾拿回家的銀錢被穆胭脂攢著,讓周先生去了京郊買點地建莊子。她捨不得亂花錢,帶著李教頭和班裡的人將大雜院該拆的拆了。打算自己動手把粗活幹了省一筆工錢。穆瀾這些天都窩在家裡當苦力,拆牆和泥搬磚。也就昨天才歇了工,畫了些符出來賣。
讓她去砌牆修屋子?林一川心疼了,屁股下面的凳子一滑,移到了穆瀾身邊。怕她不願意,伸手就使出了小擒拿。穆瀾壓根兒沒想到大庭廣眾之下林一川來這招,被他握住了手。
「林大公子。眾目睽睽下,兩個大男人手握著手很難看!」穆瀾磨著牙擠出了這句話。她想起了面具師傅的忠告,恨不得將林一川一巴掌甩翻在地。她的目光朝四周掃去,廣場邊緣綠樹成蔭,禁衛軍站得像標槍一直挺直。誰知道這些人中有沒有東廠的眼線?
「瞧瞧,這哪像讀書人的手啊?」林一川權當耳旁邊。心想,諒你也不敢在這兒對本公子動手。拇指順著她的掌心划過,他情不自禁想起在凝花樓觀察穆瀾時。那會兒他怎麼就那麼蠢呢?這么小的手掌,纖細的手指,早知道那時就握著不放多好啊。
穆瀾一腳狠狠踩在他腳背上,用力地碾著。
「嘶!」林一川因為疼痛瞪大了雙眼,還是捨不得放手,「小穆,我們是坐一條船……來的!你家有事,在下哪能不出手相助?就這樣說定了。我找人幫你家修房子去。」
說話間嘶嘶吸著涼氣,後面卻是越說越快。說完見穆瀾還在用力踩著自己的腳,林一川疼得沒辦法,只好鬆開手。
穆瀾若無其事地甩了甩手掌:「你坐到我這邊來,覺得好嗎?」
「怕什麼?開考我就挪回去唄!」林一川厚著臉皮又撐著下巴看她了。
比常人幽深的眼眸里噙著穆瀾不懂的神情。她突然沖林一川笑了笑。
他一直都知道的。小穆笑起來如冰河炸裂,鮮花綻放,美得令他目眩。離得這麼近,他看到她肉嘟嘟的耳垂,耳際覆蓋著一層淺淺的絨毛。他想起了新出生的小兔子。
眼前的視線陡然變化,林一川噗地坐到了地上。
穆瀾踹翻了他的凳子,理了理袍角,沒事人似的打開桌上的墨盒,捏著墨慢慢地研磨起來。
四周已來了不少人。這一片是江浙一帶的考生。有人認出了揚州林氏兄弟。見林一川摔倒,鬨笑聲就響了起來。
一名監生徑直走了過來,板著臉道:「怎麼回事?」
林一川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笑道:「師兄,我坐滑了。」
那名監生看了眼四周,聲音冷峻:「別怪我沒提醒你們。考場中打鬧說笑高聲喧譁禮儀不周,直接趕出去。」
聽到這話,穆瀾轉過臉看向林一川。聽到了吧?消停點吧!以為這是揚州?
小狼崽子!林一川氣咻咻地坐了回去。
林一鳴喜聞樂見,低聲笑道:「穆兄,幹得漂亮!」
她才不是想要對付林一川。穆瀾懶得搭理林一鳴。
「快看快看!許玉郎來了!」
穆瀾和林一川同時抬起頭。考場最前面是京城直隸的考生。也是蔭監生扎堆的地方。許玉堂穿著件綠色的廣袖寬袍,噙著和熙如春風的淺笑,緩緩進場。
那一刻,穆瀾以為見到了無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