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從穆瀾臉上一點點綻開。無涯並沒有對她承諾過什麼,他甚至順著她的心意,一直叫著她冰月姑娘。他的情意像越來越濃烈的陽光,曬化了穆瀾隱藏在黑暗裡的孤單。她突然跳了起來,和學生們一樣歡呼著:「明天就放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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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十五了。
無涯坐在龍椅上,照例望著投進大殿的陽光出神。他臉上帶著恍惚的笑容,四月暮春的天氣真是美好。
「皇上明鑑!」咚咚磕在金磚上的聲音驚醒了無涯。
殿中的磕頭聲聽著都覺得痛。無涯暗暗皺眉,也許是心情好,他的語氣較為平和:「去歲淮水泛濫,淮安知州被貶,侯繼祖新任,朕曾叮囑於他,搶在春汛前修好河堤,安置災民為頭等要事。朝廷花了多少銀子進去?修的河堤連春汛都沒扛住,就被衝垮。沈卿,你來告訴朕,他可有罪?」
去歲淮河泛濫,冬季趁著枯水期整治河工。春汛將才修好的河堤就被衝垮了。彈劾淮安府知州侯繼祖的摺子雪片般飛來。無涯也惱怒不己。眼看災民漸漸安撫得當,渡過了難熬的冬季。新修的河堤又被衝垮,一個縣又泡在了水裡。身為一州父母官,侯繼祖自然是有罪的。
沈浩面露淒色,額頭磕得一片青紫。
他開口辯解前,譚誠的聲音幽幽迴蕩在殿中:「沈郎中,你與淮安侯家是姻親,就不曉得避嫌麼?」
沈浩隸屬工部,任都水清吏司郎中。此時卻跳出來力保侯繼祖,原是獨生女兒嫁給了侯繼祖。殿中官中們面露鄙夷。
譚誠難得的開口,讓無涯詫異著,警覺著。侯繼祖調任淮安知州是誰的主意?無涯在心裡回憶著,目光和舅舅許德昭碰了個正著。他有些明白了。淮安掐著河運要衝,看來舅舅想安插的官員沒有如了譚誠的意。非要藉此機會將侯繼祖扳倒不可。他嘆了口氣,覺得年過七十的沈浩很可憐:「沈卿,你既然為侯繼祖喊冤,朕便聽聽,他有何冤屈。」
「皇上!」沈浩顫巍巍地摘下了官帽。他快致仕了,唯一的獨女嫁到了侯家。侯繼祖修堤不利的罪名落實,人頭就要落地。沈浩已生死諫之心。他拼了老命也要為女婿說句公道話,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麼話不敢說呢?「戶部去歲拔到淮安府的庫銀被調了包!銀子進了州府銀庫,才發現除了銀鞘兩端是真銀,其餘都是石頭!侯繼祖無法說清,只得暗中賣盡家財四處驀銀沒有拖沿修堤。如今還拖欠著當地富戶和河工工錢。據查河堤是被人破壞才被衝垮,實是有人陷害侯繼祖。臣所言句句是實!」
庫銀調包,河堤被人破壞。哪一件都是驚天大案。大殿上一片譁然。
被潑了盆髒水的戶部尚書驚怒無比,站出來大聲說道:「皇上明鑑。戶部拔出的銀子去歲底已悉數進了淮安府銀庫!他說是假的,就假了?戶部可有銀兩齣入記檔!已過了小半年,突然說戶部庫銀有假,豈有此理!」
既已入庫,自然與戶部無關。就算庫銀被調了包,也那是侯繼祖的責任。
無涯望定沈浩:「你所說的兩件事,可有證據?」
如果有證據,侯繼祖就不會將庫銀被調包的事情瞞到現在了。沈浩突然跳起來高喊了聲:「臣以死證侯繼祖清白!」
朝著廷柱當場撞了個血流如注。無涯驚得站了起來:「傳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