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仕釗嗯了聲,叮囑偏將道:「既然咱們沒有露出破綻。錦衣衛丁鈴有所求,儘量滿足他。莫讓丁鈴看出破綻,對我們生疑。」
「卑職明白。」
偏將走後,張仕釗令人整治酒菜,與相伴幾十年的幕僚對飲。
「自錦煙丫頭在船上問起岩城一戰,本官幾乎夜夜難眠。過了十四年,本官仍然不知道當年所做之事是錯還是對。」
對著當年為自己出謀劃策的幕僚,張仕釗借著灑意舒緩著緊繃的神經。
幕僚替他斟著酒,和聲勸道,「當年之事又怎怪得了大人?薛家與陳家是世交。薛家軍六萬兵馬在手,京中貴人如何放心他手握兵權?大人若不應了京中貴人所求。大人又怎能保得住妻小?」
「是啊。既然已經做了。哪容得了本官此時後悔。」張仕釗笑了笑,望定了幕僚道,「你在本官身邊呆了近三十年。心裡可還想著你在京中的那位主子?」
幕僚一驚,搖著頭笑了起來:「大人原來一直知曉。屬下自辦了那件事後,在大人身邊三十年了。如今天下太平,屬下只想在大人身邊安享晚年。」
主僕二人的目光對撞著,終於化為相知一笑。
「這天下,怕是太平得太久了。」張仕釗飲下酒道,「雖應了京中那位貴人所求。本官也不願辦糊塗事。杜之仙那位關門弟子怕是從素公公處聽到了些什麼。才惹來殺身之禍。」
「那位貴人太過謹慎。身在局中看不透啊。」
幕僚一句感慨引來張仕釗不解:「這是何意?」
「大人您想。當年素公公隨侍在先帝病榻前,就算先帝真留下遺旨。素公公為何瞞了這麼多年不開口?自然是擁戴皇帝,不願朝廷動盪。他病死時又怎會告訴杜之仙的關門弟子?所以屬下才會說,京中的貴人是身在局中,迷了眼睛。」
「穆瀾身邊有錦衣衛丁鈴和莫琴在。咱們就靜觀其變吧。」
書房裡的對話悉數被穆瀾聽得真切。眼前的迷霧仿佛伸手就能拂開,又似少了一點契機。她正要起身離開,竟看到屋脊的另一端也有個身影冒出了頭來。兩人聽得認真,竟然都沒有發現對方的存在。一時間竟在屋頂上相看無言,誰都不敢動。
這時,院門外匆匆進來一名管事打扮的人來到了書房門口,輕聲稟道:「大人,東廠來人了。」
房門開闔,穆瀾和那人同時又伏下了身子。
東廠一行六人已走進了院子。
張仕釗站在屋檐下,驚疑不定地望著來人。
斗蓬的帽子被掀開,張仕釗眼前一亮。五名東廠廠衛拱衛著中間的年輕男子面容英俊無比,他心裡一驚,已拱手笑道:「譚公子。」
譚弈拱了拱手:「總督大人。」
來的是譚弈?他不在國子監,跑揚州來做什麼?
屋脊那端的黑衣人顯然也極為好奇,身體略略抬高了些,朝下面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