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川被這聲音驚出了一身冷汗。這是什麼地方?怎麼就沒注意到還有一個人?
目光從他身上的大檔頭服飾上掃過,他暗想,這是第五個他認得的東廠十二飛鷹大檔頭。他呵呵一笑,將酒放下,還了禮:「小弟我初進東廠,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陳鐵鷹。職司所在,林大檔頭莫要介意。」
「啊,金銀銅鐵四鷹高手。失敬失敬。」
聽說最早譚誠身邊只有四個大檔頭,名中有鷹。後來的大檔頭與之一起湊成了十二之數,沿襲了飛鷹的稱號。林一川暗想,除朴銀鷹外,另外三隻鷹從沒在東廠中見著。看來這段時間是由這三隻鷹在看守穆瀾。
他抱起酒罈,沖籠中的穆瀾笑:「我與她從前有交情,請她喝碗酒。」
陳鐵鷹不置可否,抱著朴刀坐了回去。
我去!這人怎麼這麼不識趣呢?房間裡多出一個人,這讓他怎麼約會?林一川禁不住暗暗咒罵著。
兩間廂房打通極為寬敞。房間中間放著一隻鐵籠子。裡面擺著一張床,銀勾掛起一幅游魚牡丹的粉色紗帳。床後豎著一座山水圖樣的屏風。與尋常人家一樣,定是擱放馬桶之處。靠著柵欄擺著桌椅。天青色圓口大肚瓷中插著粉白嫣紅的玉蘭,看上去像是今天才換的。
還有套紫砂茶具。
穆瀾坐在裡面唯一的太師椅上,柵欄外也擺著椅子,像是常有人進來與她隔著鐵柵欄飲茶。
她提壺倒了兩杯茶放在桌上,宛若在自家閨房中待客一樣自然:「好久不見。坐。」
林一川在柵欄外的椅子上坐了,伸手進去從桌上拿起了茶杯,仿佛沒有看到擋在兩人中間的鐵柵欄。
他上下打量著她:「你這樣打扮,我差點沒認出你來。」
穆瀾掩唇微笑,抬手給他看袖子上的繡花:「江南纖巧閣的手藝。這裙子漂亮吧?」
林一川不由感嘆:「我沒見過哪個囚犯日子過得這麼愜意,連囚衣都是江南纖巧閣的繡娘做的。」
穆瀾悠悠說道:「從前我娘把我當男人養。我一直盼著有天能穿花衣裳花裙子。這些天換了無數件新衣裳新裙子,連髮髻都學會了梳。卻又覺得不如一襲青衫,頭挽道髻自在舒服。過把癮就行了。」
林一川坐下來後才發現陳鐵鷹坐的坐置很是巧妙。這籠子裡的東西能當暗器的不少,但就算穆瀾扔完,也打不中陳鐵鷹。而他的視線卻很好。他只能朝穆瀾使眼色。
穆瀾看懂了他眼裡的意思。譚誠如此待她,自然是有原因的。可是她不能把這個原因告訴林一川。他是父親十九年前不顧危險從死去的陳皇后腹中接生的生命。既然命大來到了這個世間,他就該好好活下去。他對先帝先皇后並無半分感情,他只認林大老爺一個父親。為什麼還要將他拖進復仇的深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