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折辱他?他是舅舅,也是臣子。他蔑視皇帝,逾矩犯時,可知一個帝王心裡的屈辱?無涯轉身離開:「舅舅既然一意孤行,死不悔改。朕無話可說。」
賜他全屍?太后尚在,皇帝敢殺他?!許德昭正驚愕時,龔鐵親帶著人捧著個托盤進來。盤放著匕首白綾與毒酒。
皇帝離開,龔鐵對許德昭並無多少客氣,板著臉道:「承恩公選一樣吧。」
「不,不。」許德昭搖著頭,突然沖至柵欄旁,朝著遠去的無涯大喊,「皇,你不能殺老夫!你如何面對太后!如何面對與你一起長大的三郎!」
無涯腳步微滯,又堅定地邁了出去。
慈寧宮宮門緊閉,將六月的明媚悉數關在了外頭。
「皇。太后娘娘說身體不適……」
聽得太多次這樣的藉口。無涯邁步前,不顧緊跟在身邊滿臉惶恐的宮人,用力推開了宮門。
一道道門被他用力推開。層層帷帳被他用力扯開。陽光直射進太后寢殿深處,照在許太后身。
她沒有梳頭,任由夾雜著白髮的青絲披在肩頭。
陽光的刺目讓她抬起胳膊用寬大的袍袖擋住了自己的臉:「你殺了你舅舅,你流放了你的外祖母舅母表兄弟,你來看哀家死了沒有是嗎?!」
帶著怨恨的聲音直刺入無涯心裡。他生平第一次站在母后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癱坐在地毯的她。
絲絲斑白的頭髮讓無涯偏開了臉。
「這是朕最後一次見您了。」無涯木然地說道。
許太后愕然抬頭看了過去。
「從小到大,您待朕如珠如寶,寵愛有加。朕從前聽聞皇家無親情,帝王無父子。朕一直竊喜,朕與母后尚如民間母子般親呢。朕覺得歡喜幸福。」無涯望著案幾插好的花,從取出了一枝,「前朝後宮本是一體。若無母后撐腰,舅舅能籠絡這麼多朝臣,插手朝綱,肆意賣官鬻爵?承恩公不過禮部尚書之職,卻能收三十萬兩銀子賣一個入閣的名額!三十萬兩!朝廷一年稅收才六百多萬兩!他賣掉的官位值三百多萬兩!許氏一脈的官員供狀觸目驚心!他不該殺嗎?但朕仍許他辭官歸隱,保許氏一門富貴。舅舅拒絕了。呵呵,母后,您的親兄朕的舅舅說讓他辭官是折辱他。他姓許!是外戚!當這江山也姓了許嗎?!朕還不夠寬容?不夠體恤感恩?朕是您的兒子,為何不見您因承恩公篡權而斥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