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沖沖地喝了一大口茶:“還說我們姑娘整日讀書,連針線也不做,一年到頭做不出一件東西!這府里的人,各個是一顆富貴心,兩隻勢利眼!慣愛爬高踩低,老太太尚在還是如此,若是有那一日,還不知要怎麼樣呢!”
雪雁怔怔地,瞪大了兩隻眼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紫鵑嘆氣:“罷了,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你還小,別說出去便是。”
內室里卻忽然傳來了微微的響動,黛玉仿佛是翻了個身,懶懶道:“紫鵑,怎麼了?”
紫鵑嚇了一跳:“沒什麼姑娘,隨便說些話……”
“……有什麼好瞞的呢?”
紫鵑見騙不過她,只得說:“不過是一些小人嘴裡瞎胡沁罷了。”
“何必呢?”窸窸窣窣的聲音,黛玉起床掀開帘子,臉上是淡淡的戚意,“旁人說什麼,難道我們還能每句話都管?”
“這世間有一二懂你的人就可以,若要人人都懂,只怕天荒地老也不能夠了。”
“再說,我也不稀罕。”
黛玉語氣中的傲氣,不僅令兩個丫鬟震驚,也讓絳珠驚喜:不愧是林妹妹,就是有這樣不隨世間濁流的勇氣。
紫鵑先反應過來,微笑道:“既然姑娘看得開,那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只要咱們不在意,旁人說什麼也不用管了。”
“就是就是!”雪雁急著附和,“我看那寶姑娘就沒我們姑娘好……”
黛玉蹙眉道:“這話以後也不要再說了,寶姐姐……”她頓了片刻,“她想必也不容易,只是,她好歹還有母親……”說著聲音哽咽起來,坐在窗邊流下淚來。
她正拭著淚珠,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將指尖輕輕按在絳珠草的泥土裡,那指尖原本沾了淚水,此時淚水一觸泥土,絳珠草葉紅光閃過,黛玉的目光微微一閃,側過了身子,堪堪擋住花盆。
雪雁和紫鵑看不到那異象,只當是黛玉又在懷念亡母掉淚,這些日子她們也習慣了,勸是勸不好的,讓黛玉自己坐一會兒也就好了,便也不去勸,只是互相使個眼色,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待她們出去,黛玉低聲對著絳珠草道:“你能聽懂我說話麼?我知道,你是有靈性的。”她想了想,“你若是能聽懂,便晃一晃你的葉子。”
在她期待的視線里,絳珠緩緩地搖了搖自己的葉片。
黛玉的眼睛一亮:“果然!我就知道!”她喜不自勝,“咱們倆從小兒就在一處,你一直陪著我,我就知道,你不同尋常!”
她愛惜地撫摸著它:“要是……你能化作人身,陪在我身邊,那該多好……”
“現在,縱然有寶玉陪著,可知音總是不嫌多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