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輪到善水起身,向他長長一揖到底。
「白鹿早已歸山,那座宮燈再不亮起。」
姜與倦也道:「孤以後不會再來。」
善水嘆道:「殿下保重。」
姜與倦將他扶起,無意發現他額角皺紋已然很深。歲月不饒人。
他低聲,「和尚,今夜便動身吧。就在後山,我安排好了車馬人手,即使路遇不測,以你武功,自保綽綽有餘。」
只願這經年恩怨……你真的能夠放下。
善水有所觸動,「多謝。」
此時白妗圖也作成。和尚一心一意惦記這個,姜與倦很快也踱步過來,只輕掃一眼,便看出了破綻。
原本中,芳華宮前只一株桃樹,她卻畫了兩株。原本的圖冊有些年月,筆墨實有斑駁,有些地方確實不夠細緻。
白妗擅憶圖景,下筆時無意識地潤色。也許因記憶深刻,不自覺便填補了細節。
這小小的細節,比之高牆朱樓,黛瓦飛甍,可以說微乎其微——卻讓她就此暴露,無所遁形!
大昭禁宮芳華,每五里便有重兵把守。
她一個初初進宮的通明殿侍女,如何知其全貌?!
姜與倦驀地攥緊了拳。
幽均衛埋伏四處,只要他一聲令下,這個少女……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白妗忽然「咦」了一聲。
她的臉貼近那未乾的筆墨,嘟起唇,將什麼輕輕吹去……原來是一根乾枯的樹枝。
繽紛褪色,形單影隻。
沒有了……連這唯一的破綻,也徹底消失。
姜與倦的手頓在半空。
白妗心底冷嗤。
在二人交談的時候,她雖未近身,卻通過唇語獲知了一些內容。
推己及人,立刻猜到之前姜與倦為何能說出那番話——那句「決不輕饒」。
他定也懂唇語一道,且必定比她精通。
白妗何其冰雪之人,不由揣測他讓她畫這幅畫的用意,筆尖便頓在了紙上。
大昭聞名的二宮一殿,鳳儀、芳華、通明。
幾乎是瞬間,手腕便不穩起來。
寒意席捲全身。
那人,好深的心思……
回想一些細節。吃麵時,他拿出咽歡,恐怕就是故意的,想要藉此試探她的反應。……從那時他便存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