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與倦又是瞧了她一會兒,修長的身姿在涼夜中如披霜負雪。
「妾做了一個夢。妾夢見,殿下要丟下妾……」
「殿下要棄了妾麼?」
你要棄了我麼?
她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如有一層薄霧,手指在古琴的琴面上扣得死緊,幾乎痙攣。
白妗睡前將眼上的易容粉卸了去,所以此刻的眉眼是真實的。
她自己的眼睛形狀略圓,眼瞼寬,眼角微垂,給人可憐的無辜感。
那一顰一笑,對著銅鏡精心演練過,褪去所有脂粉顏色的這張臉,是最本真的她。
至純至妖。
深深喚起人保護的欲望。
又想事以摧毀。
姜與倦努力控制心裡竄動的,那不對的、詭異的情感。他的手在袖子裡攥緊,鬆開,又攥緊。已是微微汗濕。
可抬起眼,又是與平時無異的斯文柔和,隱隱有種無奈:
「過來吧。」
白妗咬唇,一步步走到他身邊,怯怯地看他。
她的神情,讓姜與倦想起一隻鹿,幼時那僧人牽來的鹿。
小小的他,伸出幼小的手,小心地摸了一摸。
孤單的孩子渴望陪伴,他多麼希望僧人能留下這隻鹿呀,可是僧告訴他,它只是受傷了,等傷好後,還是要回歸深山的。
小孩想說,留下來,好不好。
可當鹿轉過清澈漆黑的眼瞳看著他,帶著天然的稚氣與混沌,他便知道,它不能懂。
而他,也不能留。
所以,那不是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套路,都是套路啊
第22章 沉醉
幽幽琴聲飄來。
白妗席地而坐,在他身旁彈響了古琴,一曲《有所思》在纖細的指下流泄而出。
十年前,東昭一位名滿天下的才子之作,多有訴衷腸,挽留戀人之意。
寂靜的夜如鬼魅,整個府邸、整個盛京都融化在了這寂靜中,連更夫的打更聲,也再聽不見。
蒼老的樹發了新芽,月下灑落點點陰翳,倦鳥歸巢,隱約有翅膀撲棱的聲音。
一條鵝卵石的小徑,通向沉默的樹根。
爆炸後的餘韻未消,吸一口空氣,仿佛還嗅到稀薄的,焚毀後的氣息。
月從薄霧中來,少女朦朧白衣,在樹下盤坐。她撫琴,神色由寡淡,逐漸轉向認真。
青年立於一旁,在延綿的,吞噬一般的陰暗中,俊美的臉龐上神思莫屬。
白妗被樂曲主導了神思,倒是有些走神。
一曲盡了,她還在回想某個音,修長的手臂忽然從身後環了過來,她靠進一個結實的胸膛,發頂被肌膚磨蹭,姜與倦將下頜靠了過來。
他垂下的手,覆蓋了她的手背。
整個人既是禁錮,又是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