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
他擺擺手。
打個酒嗝,說話還算順溜:
「母妃喜歡熱鬧,有你們就足夠了,她一見我就罵,我去了,左右不過是討嫌。我那禮物,想來她也收到了,若是不喜歡,本王差人去南陽尋更好的。」
「往後還有許多年,也不差這一時的。」
他也是隨口一說,
只是沒想到的,一語成讖,往後再沒有了,一年也不會再有。
那是母妃最後一次生辰。
她去的時候,非常平靜。
沒有規勸,沒有斥責,只有淡淡的聲兒從帳子裡飄出來,
問他今日吃了什麼,學了什麼,府里的女眷可有鬧他?後宅可安寧?
他一一答了。
繡著牡丹花的床帳飄舞,他愣愣瞧著母妃垂下床頭的青絲,這樣華美的長髮,不是傾國傾城的容貌配不起。
突然,母妃的樣子就在腦海里模糊了,
是因為太久不見,還是因為就算見了,也總不能真的照面?
血濃於水的兩人,竟然至親至疏如此。
母子倆再也沒有說話。
他被人領著出了去,臨到芳華宮的門口,腳步卻是一滯。
面色唰地慘白,瘋了一般掙脫那些來抓扯的手,幾步沖向內殿,撲向那層層帷幔擋住的床榻。
呼吸呢。
為什麼沒有呼吸聲了?!
誰也攔不住,帷幔被少年扯了開來。
女人和衣躺著,妝容精美,一支翠翹跌在枕上。嘴角還有未散的血跡,目輕闔,像熟睡著一般。
他愣愣地站了一會兒,低聲喚:「母妃。」
又再低低地喚了一聲,怕驚擾了誰似的。
想她只是睡熟。那蔥白的指間捏著一個窄口小瓶兒,沒了支撐,骨碌碌滾到腳下。
他撿拾起來,倒出粉末,抖手捻開,原是極烈的鶴頂紅。瓶子見了底。
才知道,她是抱著必死的心的。
扭過頭去,驚覺帳子上不是什麼時興的牡丹花兒,那是一大灘一大灘的血跡。
她是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等他來的,等他來赴這母子最後一面。
為了不要她的明兒遺憾。
她一字一句慢慢地問著他時,喉嚨里壓下絞錯五臟六腑的血腥,那麼那麼溫柔的背後,
是有多疼啊?
該有多疼啊?
筇王闖進了金鑾殿。
一如幼時那個幼稚、任性的頑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