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了不在——」
拉開門卻是戛然而止。一紮著小髻的童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立刻充滿敵意:
「你有何事?」
姜與倦不動聲色,拱手道:
「尋訪故人至此,不覺迷途。頗感乏累,不知可否借宿一晚?」
*
這座別院實在是空。不見主人便罷了,連半個僕人的影子也沒有。要說廢棄已久,室內陳設也算整潔。
還有個偌大的後院,她沿著小路走去,亂石堆砌中,竟有一口溫泉。
雲遮霧繞,泛著淡淡的藥香。她才踏進此處,前方的叢林中便隱隱傳來交談之聲。
莫非便是那個郎中?可聽交談的聲音,似乎還有其他人的存在,恐怕不止一人。她本意是秘密帶出此人,如若打草驚蛇,反而棘手得多。
看看周圍,平坦得不像話,灌木叢也低矮只到膝蓋,完全找不到藏身之處。
不…也許可以?
白妗一個猛子扎進了水下,頓時盤好的髮髻散了,袖子漂浮在水中。她捏住鼻子,靜靜潛在水底。淡綠色的水波在眼前晃過。身邊好似有什麼閃著微弱的紅光,她翻了個身去拾起。想起姜與倦說自己水性不好,倒也沒有說錯。
白妗緊閉著眼,忽然被一隻手抱住了肩膀,狠狠地拽出水面,新鮮的空氣像開了匣子一般湧入肺中,她趴在岸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你在幹什麼。」既痛苦又沉怒的質問。
白妗恍惚,一下子被拽回了當時的記憶之中。那個時候他與她共同墜落,把她從泉水中救起來時,其實自己有短暫地醒過。
感覺到自己緊緊地纏繞著他,而他的身體也凍得毫無溫度,卻仍附在她耳邊不停地喃喃「別怕妗妗。別怕,別怕。孤會救你的。」
他做到了。
救了她,又殺了她。
他讓她品嘗到世上其他不同的,新鮮的情感,卻又親手扼殺了這些情感。
她想,再沒有一個人能同這個人一樣,給予她這樣多的疼痛…與不甘。
姜與倦將她按在地面之上,水珠滑過他慘白的輪廓,又滑到她的眼睛裡:
「你…」
白妗打斷他:「殿下,就算妾實在想不開,也不會蠢到在別人家的溫泉里自殺吧。」
他只是緊緊地盯著她,直到她有些煩躁地別開視線,他才慢慢地起了身。白妗握了握手指,手心裡的東西硌得慌。
索性揣入了袖子之中,抖抖衣衫上的水。
忽然一道干啞蒼老的聲音響起:「二位不請自來,有何貴幹?」
一位儒雅的老者不知何時出現在二人身後,正不悅地看著他們。姜與倦上前,作揖道:「想必這位便是龔大夫吧?」
他點了點頭,又將二人打量一番,對身邊小童道:「去,帶領二位換身乾淨的衣衫。」
說罷轉身便離開了。
白妗與姜與倦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