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不能停下來,」槐序像是崩潰得徹底,嘴角不受控制地抖著,「一停下來,身後便有千千萬萬個人,在他耳邊吵鬧,怎麼甩也甩不掉。」
她一聲聲地質問,撕心裂肺了一般,
「那些人是誰啊?是誰啊?」
白妗的嘴裡火辣辣的疼,她呆呆地仰著臉,像是聽不懂她說的話。
「整個太醫院都說他得了魘症,說他命不久矣。」
「怎麼可能。」白妗的神情似哭非笑,她遲緩地搖了搖頭。玉空見是治好了他的,玉空見一定治好了他的。
她又突然頓住。
玉空見…與他有血海深仇。
「是啊,怎麼可能,」槐序喃喃,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前幾天他還著司珍局給我打造了一套頭面,要在母后的壽辰中用上,卻…」
槐序捂住臉哭泣,「不要,我不要了!如果知道這是三哥送我的最後一件禮物,我不要了、全都不要了,我只要三哥回來…」
風過,似這世間未亡人的嚎哭。
只有牙玉低聲的勸慰:「人死不能復生…公主千萬保重身體…」
*
終究,槐序帶她去看了姜與倦。
因太子新死,還未葬入皇陵。
白妗看到的,只是一座棺木。
她想,人死以後,究竟剩下什麼呢?就算是尊貴如他,也只有至親者哭,一副體面的棺材而已。
這世上絕大多數人,像她在宮外遇見的大嬸,店小二,行人,不會因為死了誰而發生任何改變,他們依然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著。
只有記得他的人在悲傷,很多年後,史書上也只有淡淡的一筆。
甘心麼。
他還有很多心愿都未完成,怎會如此年紀逝去。所以就算棺木都擺在了眼前,靈堂中香燭的氣味沖入鼻腔,白妗也無法相信。
周圍晃過很多人,無一不面色憔悴,行走來去。或有一二,對這個始終靜立的少女投來驚疑而指責的目光。
在一旁打量了很久的大太監,忍不住疑慮道:「公主,這是何人?」
「三哥的…故人。」
「不必阻攔。」
槐序輕輕道。
灰白色的燭淚沉重,一下落地。白妗合上眼帘,好似大夢三生。
再睜眼時,天翻地覆。
……
雨停了,陽光透過雲層照射進來。善水法杖上的舍利不再散發出光輝。
「施主,你看到了什麼?」
他那空靈忘情,如被滌盪一空的眼眸,靜靜凝視著她。
白妗怔怔,抹了一把臉,一時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覺麼。
她苦笑,「我明白了,多謝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