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劉泠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她心中難受,千言萬語,只混成一句,「對不起,爺爺。」
「別說對不起,這和你無關。」老侯爺將下人喝下去,示意劉泠坐在自己旁邊。外孫女依偎在他懷裡,看著懷中美麗如清露的小姑娘,她眸中噙著清潤的熱淚,讓他的心也跟著揪成一團,「阿泠,經此大病,爺爺都想通了。是我對不起你,若非我當年攔著,你不會把自己委屈成那個樣子。」
他聲音顫抖,「我有私心啊阿泠!我不願意子女離散,就對你殘忍。我看護你,疼愛你,何嘗不是一種補償?你說得對,我不配管你,我不該管你……」
「不,」劉泠道,「那是我說的氣話。這家裡,唯一能管我的,我只願意是您。」她抬頭,看這個蒼涼瘦削的老人,心中酸楚,「所以你快點好起來,我等著你好起來。」
老侯爺嘆氣,搖了搖頭。他心中明白,他到了風燭殘年之際,不過是熬日子,哪裡當得起阿泠的期待?他唯獨難過,這個家虧待阿泠,為了維護表面的繁榮,一直在犧牲阿泠。他多疼阿泠一分,是在替他們還當年的債。可惜他們還不領情,認為他限制了侯府的發展,他是錯的。
他多麼難受,如果他去了,這個世上,還有誰像他一樣,多疼疼阿泠呢?
一個小姑娘,尊貴至此,卻幾乎沒體會過人間的溫情。她活得那麼伶仃,自虐一般。
他走了,誰來保護阿泠?誰可以無條件待阿泠好?
老侯爺顫聲,「我很後悔,沒有為你找到一個好的避風港。而我如今已不能夠……阿泠,爺爺對不起你哇!」他如今病疾纏身,侯府一切事務都交到了兒子手中。他再不能像之前一樣一言九鼎,想給阿泠什麼,其他人一點話都沒有。
「爺爺,我很好,你不要擔心我。」遲疑一下,為安老人的心,劉泠定了定神,「有沈大人在。爺爺,你不知道,他去江州找我了!」
提起沈宴,劉泠寡淡的神情,便生動了許多,驅散一室陰涼。
老侯爺出神地看著幾乎稱得上「眉飛色舞」的劉泠,他家阿泠,從小就主意大,傲慢,悲觀,偏執。她活得太有菱角,傷人傷己。多麼稀奇,她會這麼喜歡一個人。
世上真的有人願意真心對阿泠,不離不棄嗎?
老侯爺曾經認為,必須有一個強大的家族在背後,才能護得住阿泠。
但經此一病,他突然覺得:再強大的家族,若不願意,又能護得阿泠幾時?這個世上,二擇一的選擇題很少,大部分說「我不得不」的人,只不過是沒到那個程度。如果一個人真心想護住另一個人,千千萬萬個辦法;如果他不願意,你把辦法送到他手中,他也會硬生生消磨掉。
前者如沈宴,後者如陸銘山。
沈宴的家族,確實不會去和皇室糾纏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