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说:“你还不如昳昳聪明。昕昕挑的可是张大千,昳昳挑的那块玉,也值点钱,就你选了副最不值钱的。”
“我又不缺钱。”宁思音拍马屁,“我就缺您的笔墨。”
老爷子被她哄得直乐。
老爷子一直在等蒋措,可那天蒋措有事,迟迟没回来。他等了许久,问了好几次,佣人劝他去睡,他也不肯。
晚上落了雨,偶有雷声。老爷子在客厅等到深夜,等到蒋措回来,却也并未说什么,看他肩上落了谢雨,叫他赶快上楼洗热水澡,别又冻着感冒。
后半夜的雷声很大,窗外噼啪的雨声聒噪,家里很安静。
老爷子就在这一夜的雨中,很突然地、却仿佛早有预兆地,与世长辞了。
第64章 我装的 [vip]
这一年的最后一日, 凌晨寅时,苏城一代英杰蒋宗林溘然长逝。
享年九十七岁,终究没能越过百岁大关。
他走得很安详, 没有痛苦。
痛苦留给未做好准备离别的人。
丧礼由长子操持, 大到入殓时辰, 小到讣告撰写。
蒋措在灵堂守了整整三日。其余人来来去去,哭哭啼啼, 唯他一语不发地跪在灵前,不哭, 不动,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塑。
从那日早晨, 佣人的喊叫打碎雨停后的静谧,所有人慌慌张张赶过去,拥挤在床前,哭天抢地。
蒋坤宇从床前回头,怨怼的目光盯着蒋措:“现在你称心如意了。”
蒋措没有说话。
从那之后,他就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别人的悲伤写在脸上、挂在口中, 女人们哭了又哭, 男人们数度红了眼眶。
只有他,一声没出。
送去的饭菜总是原封不动地放着, 佣人心里着急没办法,只好找宁思音。
“三爷身子骨本来就弱,这都两天了,水米不进可怎么行啊。老爷子这一去, 三爷要是再有个什么好歹……”这佣人打小看着蒋措长大, 抹了抹眼睛, “三奶奶您快劝劝吧, 您说话三爷兴许会听。”
天气愈发冷了,宁思音走到祠堂,此时只剩蒋措一个人,挺直的脊背显得分外单薄。
四周的空气仿佛不在流动,只有一层悲凉萦绕着他,生命静止了似的。
她本来是想来劝他多少吃点东西的,此时站在门外,忽然感同身受。
她对佣人摇摇头:“别打扰他了。”
蒋宗林这三个字,在苏城是一种无可替代的象征。
葬礼当日,从政界到商界,所有排得上名号的人物都前来吊唁。
除他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有如此威望。
宁思音站在蒋措身边,以家人身份为老爷子戴孝。在宾客吊唁之后,鞠躬回礼。
葬礼结束之后,他们一起回家,蒋措吃了些东西,看起来恢复了正常。
他仍是沉默,宁思音便也不吵他。
那些小别扭、小心思,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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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不知怎么醒了,发觉身旁没人,伸手一摸,被褥都是冷的。
她坐起来开灯,瞧见外面露台上一声不响坐着个人,才松一口气。
宁思音拿了一条毛毯出去露台,蒋措靠在藤椅,凝望夜色的目光收回看向她。圆几上放着酒杯,和剩下半瓶的酒。
宁思音把毯子披到他身上,无意碰到他手,冰凉冰凉的。
“出来还穿这么薄,你不知道冷的吗。”
蒋措任由她给自己盖毛毯,气息间有微弱的酒精味道。
“怎么醒了。”他问。
“不是你太冷了给我托梦的么。”
听见他开口说话,宁思音就放心多了。老爷子离世,其实她心里也颇不是滋味,拿起酒倒了一杯,就着他的杯子喝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安慰在离别面前是最没有力量的话语。
说一句“你不要难过”,人就能不难过了吗?
她总记着爷爷去世的时候,蒋措无声的陪伴。所以也想在这时,同样安安静静地陪一陪他。
但夜风不允许。
零度的天气,穿着睡衣出来吹风,简直太不把冬天老大哥放在眼里。
风一刮,沙沙地响,宁思音立刻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