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以上種種原因和經歷,這一回的王羲之全程都相當安靜,不像平時那樣,總是追著中也問東問西的——因為她也算挺了解了嘛,所以也沒有詢問的必要。恰好這會兒車內的廣播正在放著一首去掉舒緩的大提琴曲,王羲之用心聽著,一時竟忘記說話了。
這種格外寂靜的氣氛讓中也渾身都很不自在,甚至有點不太習慣。他扭扭脖頸,盯著手套的接縫處,耐心等待王羲之拋出第一個關於JR電車的問題。
然而等了很久,他還是沒有等到這第一個問題。
中也覺得更不自在了,腦子裡想的全部都是王羲之怎麼還沒有冒出問題來。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中也顯然是忘記了,之前他被王羲之追問了一大堆問題亟待回答的時候,他可是露出過不耐煩的表情的。現在王羲之好不容易擺脫了好奇的心情,周遭的世界也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了,他卻覺得氣氛無比奇怪,甚至開始期待她的詢問了——隨便問什麼都行。
什麼都行!
嘖……
中也忽然冷靜了一秒。他感覺不太妙——他現在的這種心態,莫非就是人類賤嗖嗖的劣根性嗎?真是可惡啊!
中也咬牙切齒地想著,氣得牙痒痒。
其實他也倒可以成為那個打破沉默的人,但他不太樂意這麼做。在這一方面,中也有著自己的信條。
大提琴曲奏完,接續其後的是爵士樂,然後又突然成了流行歌曲,跨越的幅度大概相當於一下從印度洋跳到了北極大陸那麼誇張。
直到bgm一路跳躍並定格在了黑人rap,他們居然還沒能說上一句話。
窗外的陽光照在他們腦後。透過了窗戶玻璃,日光被透明堅硬的介質削去尖銳的明亮,投下的只剩下溫暖。中也打了個哈欠,抬手扶正帽子。有了手臂的遮擋,他順勢往身旁偷瞄了一下。
這一眼瞄去,他可算知道為什麼氣氛會這麼沉默了。
王羲之居然睡著了。
心心念念著今日能見到歐爾麥特,昨夜的王羲之興奮得失眠了。
昨夜一整晚翻來覆去,困意始終在和她玩著捉迷藏。只要她一閉上眼,活躍的大腦皮層就會勾勒出歐爾麥特的英姿,同時他那句標誌性的“我來了——!”也會很合時宜地在耳邊開啟循環播放,不重複個幾十遍根本不願意停下。
她更睡不著了。
這種狀態差不多持續到了四點半左右,她的大腦才感到疲倦,自主自覺地停止所有叫囂,准許她稍許休息一會兒。
如果仔細計算一下,她的睡眠時間,可能還不到三小時。
原本她也不想在電車上睡著的,但今早的日光實在太溫暖了,溫暖得像是能緊緊攬在懷裡。
在日光的照拂下,她完全忽略了車輪撞擊軌道的聲音,也忘記了身邊還有一個人,聽不見大提琴的沉重弦音,沉沉地墜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