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淺吸一口氣,笑意吟吟地走到了那男子面前。那男子剛收拾好東西,甫向前看,便撞上了南山的目光。
南山覺得這一刻時間悠長,她抬了頭正視他,臉上綻出一個笑來,聲音在這熱鬧街市中聽起來平平靜靜:「足下可是……裴家七郎?」
☆、【零二】要義
此時日頭西下,閉市的八百下鼓聲忽慢悠悠響了一聲,還剩七百九十九下,催促著人們離開。
裴渠的青灰衣衫看起來毫不起眼,似已穿了許久卻又不失清爽雅致,儘管和兩筐菜溷了一整個下午,此時卻也乾乾淨淨,半點塵土氣也無。
南山見他遲遲不答,低下頭再看他的手,那手當下正抓著一個布袋子,指節修長有力,指甲也修剪得圓潤乾淨。
她傻乎乎地看得有些愣,閉市鼓聲又響了一下,將她神智悉數拽回。
這才聽得裴渠答道:「正是裴某,敢問足下如何稱呼?」
南山於是仰起臉回道:「某是長安官媒衙門九品媒官南山,聞得郎君不在乎身家背景,只求一有緣人,故而前來想與郎君商議一番。」
裴渠神色溫和疏淡,說不上排斥也談不上歡迎,只道:「裴某何時說過這樣的話?」
何時說過?是了,文人都愛揪字眼兒,哪怕心裡是這個意思,只要沒一字一句開口如此說過,便能不算是他說的。
一句話堵得南山不知說什麼好。她原本伶俐的口舌今日發揮起作用來卻總是不順當,大約是離了長安地界,到了洛陽便水土不服了?
鼓聲在兩人話音話落間不斷響起,像催命符似的討厭,卻成了南山轉移話題的好理由。她道:「眼下將要閉市,郎君不如邊走邊談?」
裴渠原本也是這樣打算的,故拎著那裝了剩菜的布袋子,同南山一道往西走。路上儘是匆匆趕路的商販,唯他二人走得悠閒。暮光將人影拖了老長,蟬鳴聲委頓了下去,槐柳隨風招搖,南山忽然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噴嚏。
她低頭揉揉鼻子,道了句:「見諒。」
裴渠看了眼她側臉,卻又轉回頭,淡聲問道:「南媒官這般年輕,如何會做媒官呢?」
「家中有親戚便是做這個,我覺著好玩,便跟著做了。」她說得輕輕鬆鬆,姿態是十足的小孩口氣,正符合她十七八歲的年紀,連稱呼上也都隨意了起來。
這年頭想做媒官並不難,背景乾淨,有人引薦,背得下戶婚,通得了人情,再有些其他小本事則更好。
媒官媒官,雖也和「官」字沾邊兒,卻並非正兒八經的官。哪怕朝廷開恩給了衙門,甚至還給賜了品級,但那品級也不過聽著唬人,比起這些正經官家人來,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