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學徐妙文迅速翻了個不明顯的白眼,心平氣和解釋道:「南某一介媒官,當然要盡到本分。該探聽的探聽一下,總還未到出格的程度。某隻知郎君弘文館出身,必定認得崔校書,又聞得崔校書十幾年前常將三娘帶去弘文館,而當時弘文館士子幾乎都認得三娘,郎君恐也不會例外。」她頓了頓,迅速撇清自己:「郎君給崔三娘讀過書這等私隱之事,是少卿自己說出來的,某可沒說。」
撕了她的嘴——徐妙文心裡惡毒地想著,臉上卻還是懶洋洋的。
對面的南山這時卻趁熱打鐵:「既然郎君與崔娘子早有淵源,那也是極難得的緣分,郎君不如考慮一番?」
裴渠沒著急回答,徐妙文卻別有意味地瞥著他道:「南媒官打算配個九品小吏家的女兒給你,覺得如何啊?」
裴渠定定坐著,作深思狀,好像有本事能在這兒枯燥地坐上一天。
徐妙文見他從頭至尾連個屁都不放,隨手卷了卷了一幅畫就要朝他的頭打過去,可那畫卷還沒碰著裴渠的頭髮絲便穩穩懸在了半空,只因裴渠開金口說了一句「如果徐兄還打算要那張字帖」。
徐妙文前陣子找他幫忙求了觀白居士的字帖,來時一想到字帖即將到手便高興得不得了,可這下他受了威脅,只好收了手,針尖重新指向了矮几對面的南山:「崔三娘自小死了母親,家中窮得連個奶娘都請不起,小時候便跟著崔校書東奔西跑。這樣人家的女兒,竟還品貌不錯?恐是連禮數都學不周全罷。南媒官拿來說給裴家做媳,莫不是故意砸臉面?」
徐妙文之前還有點君子模樣,說到這話時已頗有些不要風度的意思,同深宅里閨怨深重的正房夫人似的。
南山不卑不亢:「少卿與七郎之間情誼之深重,南某今日得見,很是開眼。只是不知七郎婚娶一事,是不是還要徐少卿首肯才行?若是這樣,那南某下回與裴府長輩商量前還得先同徐少卿說道說道?」
徐妙文想抽她兩個嘴巴子。
南山讓徐妙文閉了嘴,又看向裴渠道:「若郎君對崔三娘並不反感,倒不如尋個合適時機相看相看,品貌自會一目了然。」她細察裴渠的反應,又及時補充了一句:「茶山結社下月月初在白馬寺有一聚,崔娘子屆時也會來,某或許能讓郎君與娘子見上一面。」
所謂茶山結社,是兩京有名的女子結社,女子們一起吃飯喝酒、掌燈念佛、一起遊玩,自得其樂,謝絕一切男子參與。
茶山結社之所以這般硬氣囂張,大抵因為領頭的是位得勢公主。
每每游宴,茶山結社的帷帳外總是簇滿了人,一個個都往裡擠,恨不得能看穿那帷帳,耳朵豎得高高,妄圖聽清佳人們的談笑聲。
此結社的名氣在兩京幾乎人盡皆知,便有許多女子想擠破頭進這結社。可茶山結社哪裡是凡夫俗子待的地方,若為人長相沒有可圈可點之處,是斷然不會被接收的。崔娘子能在其中占一席之地,只怕也不是個凡輩。
南山也在這結社中待著,不過,她是個臨時跑腿的雜工。
有些娘子幾步成詩,一口氣說完,多數人都記不下來,有時甚至連作詩者自己都會一時激動而忘記,不過南山聽一遍便能心領神會,之後提筆無誤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