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良春無謂笑了笑,聲音低得像風:「你若不想 承認,便想一想御史台審案的本事。我有多少手段、馮供奉有多少手段,你應當略知一二。眼下還沒有問不出的口供,我認為你沒有本事成為第一個反例。何況—— 」他的語氣更緩和了一些:「你拉我下水也無妨,如果你想讓你那些罪不可赦的秘密被翻出來的話。」
他一提起這,魏縣令魚死網破的氣焰立刻消了一半。
裴良春已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遂接著道:「這件案子的最好結果是杖責,最壞結果是左遷。但若牽扯進其他的事,比如你的那些小秘密,恐怕最好的結果便是流放,至於最壞的,你猜?」
魏縣令氣焰已消得只剩一成。
裴良春對著微弱燭火,抬起手端詳了一下指上一隻細細碧玉戒,這才轉過臉問道:「所以你是打算暫時失勢呢,還是為了內心一點陰暗的想法,被流放至死呢?」
他像一條致命的毒蛇,魏縣令已徹底失了言語。
裴良春心中十分有度,依照魏縣令的秉性,他自然會選擇前一條路。
毒蛇心滿意足地整了整袖口,漫不經心地掠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轉過身,悄無聲息地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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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休過後,天氣好轉,各衙門又回到了「熱熱熱」、「忙忙忙」、「煩煩煩」的夏天狀態。
南山因身體不好,加上又要照顧鳳娘的緣故,告了好幾日假,不去官媒衙門,也不去跟著老師巡街。但她人雖未到,卻十分盡職盡責地在家畫了萬年縣各里坊譜,圖竟細緻到連一座半丈寬的小橋也畫上去。
漫長的夏日,圖好像也是畫不完的。有節奏的蟬鳴聲像催魂曲子一般,聽得人腦子都暈。鄰居娘子送來了新鮮的梅子,南山道了謝,拈了一隻塞進嘴裡,覺著爽快了一些,又低頭繼續畫。
鳳娘的聲音從屋裡傳來,她道:「你不用在家看著我,知道你有許多事要做,快去忙罷。」
南山回:「不忙不忙。」
「你不是說不忙便窮,將來只好吃減價的太倉米了嗎?」
「這陣子不著急,我還有餘糧。」南山邊說邊按住尺子繼續畫。
這邊鳳娘絮絮叨叨趕不走她,然沒過多一會兒,門就咚咚咚被人敲響。南山抬頭一瞧,擱了筆跑出去,開了門一看竟是官媒衙門的一個九品媒崔媒官。
崔媒官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哎呀你看起來也好得差不多了嘛,干甚躲在家裡不出門?都快忙得上火啦——」她指指自己破掉的嘴角,「吃甚麼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