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渠試圖打死其中幾隻以儆效尤,可他身手實在爛到家,努力一番全無作為,兩手空拍了十幾個巴掌,手心都拍疼,一抹,卻是乾乾淨淨,一隻蚊子屍體也沒有。
他又認真地想念起南山來。
徒兒身手那樣靈巧,一定沒有這樣的煩惱。
正如他所想的那樣,南山的確沒有蚊子困擾,但也是輾轉反側了一夜,只因老師的「不當」行徑。
她是沒法釐清自己情緒的,從九年前到現在,她經歷了太多事。從破滅到重新燃起希望,收起心防大膽地去信任一個人,到慢慢封閉自己,再到失望、抱怨、甚至自棄,直到現在變成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好像沒了心肺。
這些年她早明白了人和人之間的那些關係是多麼脆弱。就算糾纏不清怎麼也斷不了的,也大多是孽緣,令人心神煩躁。她和裴渠之間,斷了九年,以這樣的方式重逢,以師生關係相連,將來呢?
好像不用去想將來,她只活在當下好像已活了很久。
當下這一團黑霧並不能令人好好享用人生,若能如外面的天一樣,也會放晴就好了。
她最後一次翻身時,看到了外面晨光,於是起了床,簡單梳洗一番精神煥發地打算悄悄溜出沈府。可她還沒走到門口,便被執事逮了回去。執事道:「台主請南媒官一道用早飯。」
南山硬著頭皮回到堂屋,下首的小案上已擺好了早飯。沈鳳閣面前的矮桌上仍有魚鱠,他好像一點也不介意被人知曉愛吃魚鱠的弱點,愛某種食物愛到極致大概是甘願死在這上頭吧。
沈鳳閣不與她打招呼,也不與她說話,南山便將早飯囫圇塞入胃裡,打算早早告辭。可她剛站起來,沈鳳閣便抬首說:「你過來。」
南山低頭走過去,沈鳳閣從魚鱠盤上拿了一朵含苞待放的金銀花遞給她。
南山沒有接。沈鳳閣道:「知道為什麼要趁早摘嗎?」
南山不回。
沈鳳閣面無表情地說:「因為可以免去盛放後還得凋零的結局。」
這一句說得意味深長,好像在以花喻事。
南山盯著那還帶著青意的金銀花,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回之:「開不開最後都要枯萎,這是南某知道的道理。」
沈鳳閣面色平靜卻咬牙切齒地放下了那隻花苞。他發現她現在要麼不開口,一說話便很會堵人。這是跟她那位「好老師」學的嗎?
南山恭恭敬敬俯身推手行了個禮,非常豪爽地說了告辭就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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