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 了宮門往西穿過延喜門便是東宮,橫街兩邊是極高的石牆,頗有些壓迫和肅殺之感。李佳音悄悄往外探看,最後又將腦袋縮了回去。東宮對於一個孩子而言,不是樂 園,倒更像一座監牢。沿著長長步道拾階而上,最終就能接觸到帝國權力的核心,而台基上那巍峨建築,高出橫街石牆一大截,遠遠看著,檐角似要戳破這傍晚時分 的天幕,硬生生劃出一道血來。
權力的更替,好像總要見見血。會是誰的血呢?李佳音不知道。
這時辰的西京居民通常都很忙,巧婦生炊,路人趕著回家,小兒女等著吃飯,還有巡街的縣尉在忙著給徒弟抓藥。
藥鋪關得只剩了一扇小門,裡面貿一看黑洞洞的。藥僮點起了燈,火苗蹭蹭蹭旺起來,堂內還是不甚明朗。隔著黑油油的櫃檯,裴渠將藥方遞過去,道:「請儘快。」
他一轉頭,卻瞧不見南山的身影,他連忙朝外走兩步,叮囑道:「不要走遠。」
南山這時靠門站著,看街上路人急匆匆奔走,聽街鼓咚咚,心中則掐算著時間。她算算已是來不及,便轉過聲朝里喊了一聲,道:「老師明日再給我罷,我要先回去了,鳳娘還等著我呢。」
她說完牽了馬就要走,可還沒來得及上馬,就見裴渠從窄門裡沖了出來。她一愣,裴渠已是控制住了她的韁繩,問她:「你諱疾忌醫嗎?」
南山搖搖頭說:「沒有,學生只是要回去了。」
她一臉無辜,裴渠便頓時沒了脾氣,但也不再進藥鋪,守著她一道在外等。
這陣子裴渠找人給她看病,南山總是推三阻四。今日好不容易勸服她去看了西京名醫,拿了方子過來抓藥,可她也總是心不在焉隨時要走的模樣,實在令人不得不生疑。
街鼓聲又響了幾聲,南山竟不著急了。左右不能光明正大趕回去了,也沒甚麼好急,只是她今日並不怎麼情願翻牆。
藥僮慢蹭蹭地終將藥包送了出來,南山接過那藥包道了謝,隨即翻身上馬疾馳而去。她在西京火紅夕陽中飛奔,姿態竟像是所向披靡的無敵勇士。裴渠追在後頭喊她慢一些免得撞到人,可她卻如矯健騎兵般恣意騎得飛快。
風從兩邊掠過,還有些細小塵土,南山閉眼又迅速睜開,忽然勒住了韁繩。
坊卒們無情地鎖上了坊門,哎,就差了一步。
她調轉馬頭,裴渠也是跑到了她面前。兩隻馬靠得近了,彼此耳鬢廝磨,馬上的師生二人卻在暮色中對峙著。
南山忽然翻身下馬,和顏悅色道:「老師帶著馬去住邸店吧,我等天黑了就會想辦法出去的。」
「先吃飯。」裴渠迂迴地拒絕了她這個提議。雖然他知道她身手非凡,但翻來翻求萬一被抓住可不是好玩的。
南山肚子早已空了,想著在坊中尋個食鋪填飽肚子天也剛好黑下來,遂答應了。兩人各自牽了馬正要走時,坊門口卻忽有了動靜。回頭一看,坊卒正著急忙慌地開門。南山一眼就瞧出了緩緩駛進來的那輛擁有特權的馬車,正是歸袁太師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