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很看得開,但年紀越大,想不通的事竟越來越多,因為身體的逐漸衰頹而逐漸產生的無力感和失控感,令他早年間雄霸天下的氣勢已消退了不少,如今竟然也憂前慮後起來。
「你屁話總是最多,這些話統統塞回肚子裡,將國璽交出來才是正事!」聖人不耐煩地說。
「且不說國璽不在臣這裡,就算在臣這裡,何必這樣逼著臣交?陛下的方法不是很多嗎?」
他說話越發放肆,聖人卻根本不能奈他幾何。
雖 然棋局進行過程中,互相制衡必然存在,但大多數時候也有主被動之分。很明顯,這局棋中,裴渠占了上風。因他不怕死,就算拷問他,依他的性子也絕不可能交代 國璽的下落;而如果想用南山相威脅,那這隻禽獸必然會說:「既然陛下篤定國璽在臣這裡,要用朝歌性命來逼的話就儘管試試。陛下傷朝歌一根頭髮,臣立刻就毀 了國璽。」碰上熱愛玉石俱焚的傢伙,再好的棋都是白瞎。
投鼠忌器。聖人今日領教了他的真實想法,亦愈發篤定他是知道國璽下落的。
南山在聖人眼中此刻只是一顆沒什麼用處的棋子,他緩緩放下手中一顆已經把玩了許久的棋,看裴渠仍舊以最初的姿態俯身站著,靜靜地吸了一口氣。
那眉眼中一股努力壓制的邪氣,真的是……和她很像,果然是因同樣姓裴的緣故嗎?
裴渠不動聲色地站著,似乎一點也不覺得這個姿勢吃力,他總是這樣,在對峙一事上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賦,從來不會累不會倦。
而聖人與裴渠僵持這麼久,已到了快服藥的時辰,便有些撐不住。
但他卻沒打算這樣輕輕鬆鬆地放過他,言語寡涼又陰毒地說:「你來之前朕已經審過了那個小丫頭,那孩子真是可憐極了。不過朕認為更可憐的似乎是你。」
他唇角冷峭笑意越發明顯。其實在得知南山吃不出味道之後他就這樣笑過,只是這時候當著裴渠面說這話似乎更加解氣,於是笑得也更為陰毒。
裴渠從那聲音中感受到了惡意,將寫有「君臣之約」的布帛收進袖袋裡,往後退了一步,行禮拜道:「時辰不早,請容臣告退。」
聖人壓制住胸腔中一股血氣翻湧,簡截了當地丟了一句「滾吧」就讓他離開。
因天色已晚,裴渠出了丹鳳門只好宿在光宅寺中過夜。他心中掛念著南山,卻並沒有前去光宅坊西北角金吾鋪探望的打算,儘管他知道南山現在很可能就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