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嶷爬起來:“那就量吧。”他起得有點快,將衣擺掛到食案角上,撕了個口子。東宮的宦官湊上來:“奴婢這就去取新衣衫。”
梁玉道:“這兒要是有針線,我就手給縫了吧。一來一往,得多少時辰?”
小宦官想了想,道:“這好辦。”延嘉殿時不時的用,常年有人,時日久了宮女宦官手上肯定有這些。出去說了兩句話就拿回個針線包來,連尺子都給帶來了。
梁玉剪了塊細綢墊在裡面,紉好了針,就坐在地上一針一針給縫上了。梁才人道:“你這手藝倒好。”
“那是,阿爹花了心思送去城裡當學徒的哩,我都學了小十個月了。好了。”咬斷了線頭,梁玉仔細打量了一下,行,手藝還在。跟太子這身袍子原本的做工比是差點,應付一下還是行的。起身抖起尺子,給桓嶷量體。
小宦官跟在一邊,誇了一句:“三姨手藝真好。”他是打小跟著太子的,梁才人也笑罵:“就你小子機靈!”小宦官也笑嘻嘻地:“恭喜才人,恭喜太子。”
豈料桓嶷的臉色瞬間陰鬱了,梁玉量完了他的後肩,正給她量袖長,看了個正著。這個臉色,跟頭回進宮,家裡人賀他當太子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看來外甥沒那麼木,也知道這太子不大好當。
梁玉量完一個袖長,再量另一個,梁才人已笑完了小宦官,說梁玉:“你這麼量,也不記一下。”
“都在腦子裡呢,”梁玉回了一句,“阿姐你稍等會兒。”又開始絮叨,當裁縫的都有一門本事,給主顧量體的時候,嘴裡得會說話,夸個身段好,夸個膚色好,襯什麼料子搭什麼樣式。得看主顧願意你高聲還是低聲,想聽你快言還是慢語。
梁玉跟著吳裁縫,也是個絮叨的好手,有時候比吳裁縫還能說。三不五時能多賣出去一件衣裳。
此時拿出這本事來,慢吞吞地說:“說是喜事,上回來,其實想道個惱的。又不敢說。想謝個人,也不敢講。”她瞥到桓嶷的臉色,見他聽到喜事就皺眉。但是她不知道,太子皺眉是為哪樁,還得再試一下。
梁才人給妹妹搭梯子:“什麼事呀?咱這裡又沒外人,是吧?就是孫順和小環,也是可以放心的。”孫順是跟太子的,小環是跟梁才人的。小環是真沒存在感,在昭陽殿,梁才人都受氣,她就更得讓別人看不到她,免得再惹禍。
梁玉看了姐姐一眼,嘆了口氣:“哎,都說仁孝太子如何如何,擱外頭人家,這就是家裡沒了頭生兒子。還不到一年呢,可教都教的進宮不要亂說話……”她住了口,吃驚地看到桓嶷的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
她只是試探,這是一個怎麼說都不會犯錯的事,她對仁孝太子也是有感激的。甚至想勸太子對哥哥表現得思念一些,這是很得人心的舉動。這是一件兩處都得益的事兒,她想說謝的那個人,就是仁孝太子。仁孝太子不在了,聽說他親娘、媳婦、閨女,都還在的。這三個人,是比梁才人母子處境還尷尬的存在,梁才人母子還有盼頭,她們已經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