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洛洛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留下樑玉與呂娘子面面相覷。
梁玉道:“先採買!要快!然後咱們去城外莊子上避暑,離他們送別的長亭過個十里二十里的路邊等他們路過。”
呂娘子道:“不錯!”
梁玉只管使錢,呂娘子只管照著單子挑好貨,一口氣買了一車,拉到了城外的莊子上去。梁玉想了想,還是不大放心,又給裝了半車糧食、半車鹹肉,怕他們錯過宿頭,還給備了嶄新的厚鋪蓋捲兒。鄉下人出行的習慣在她身上淋漓盡致地展現了出來。
紀申離開前兩天,梁玉就去了城外自己的田莊住下。紀申離開前一天,她早早起身在道邊等著,是以錯過了京城難得的滿城寂靜。鐘聲敲過,城門大開,四十坊不聞人語,連早點鋪子都沒有吆喝聲,人人沉默。
紀申拖著兩箱書、幾捲鋪蓋、一點衣服,與夫人乘舊車,身後二子一侄並兩個僕人,帶著對酷吏的憂慮穿過了城門。
城外長亭無柳可折,卻早已聚起了一堆人。蕭司空親自給他送行,黃贊與蕭司空並立,二人身後烏壓壓一片人。紀申從容與眾人舉杯道別:“紀申教子不嚴,有負聖恩,萬望諸位引以為戒。請戒驕戒躁,盡心竭力輔佐聖人。”
蕭司空道:“紀公不須多言,我等明白。”
紀申深知,一旦逗留太久,這些人也會被酷吏惦記上,一杯飲罷,毫不遲疑地登車而去,頭也不曾回。
紀夫人往後看了一眼,低聲道:“酷吏不得人心至此。”
“哎,還不到時候,還不到時候。”紀申抬手撈了一本冊子來翻閱。
冊子是一本手記,字寫得虬勁有力又揮灑自如,很有點老辣的意味,正是劉洛洛對梁玉說的那個手札。劉尚書是病死在邊州的,但是一路上沒斷了寫日記,到邊州也做了筆記。他出京的時候是一股正氣在胸,絲毫不覺得自己會死在外面。憑家世、憑為太子爭位,回來又是一條好漢,則出去就不能自甘墮落、哭哭啼啼的不干正事。邊州又如何?照顧給它治理得安居樂業!
沒想到死在了外面。
他死之後家裡人收拾他的文集,將這個保留了下來,又被送到了紀申的手上。
車行不多久,車夫拉住了韁繩:“大人,有人。”
紀申扶著車框探出頭來,前面的車隊比他這要走上千里地的隊伍還要壯觀。當頭一輛車,是京城常見的裝飾款式,後面大車三輛,每輛都有人,又有六個騎士,人人騎一匹健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