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夫人有意放他與梁玉相處的時候,他也很乖巧地沒有反對的表示。他知道家裡一直致力於讓他做一個寬容平和的君子,不要因為過往的經歷而變得自卑、猜忌、暴戾,又或者走上歧途什麼的。他很努力地乖巧,就是活潑不起來。
【唉,不能強求,不能強求的。】十一歲的袁先在心裡搖頭,努力表現得天真一點。
梁玉對袁先的了解大部分來自於袁樵說的:“阿先是個有心事的孩子,他本性不壞,是可以教的。”她知道袁先的來歷,也知道他的遭遇。如果一個被袁樵認為“可以教”的孩子“有心事”,就不能表現出“憐憫”和故意的同情來,沒有比這種表情能更讓人覺得噁心的了。袁先十一了,她梁玉十一的時候都準備進城爭個學徒的名額,十二歲就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擠走了地頭蛇張五娘。憑什麼當袁先是個缺關愛到對他好聲好氣說兩句話就感激涕零的傻孩子呢?
梁玉打算隨便與袁先出去走走,不先搶著跟人家擺譜兒。一路上,袁先除了問候,都沒有主動找到什麼話題。【糟糕,這位“母親”有點難應付,怎麼會看不出她喜歡什麼?】
遛到了河邊,梁玉彎下腰,捏了片薄薄的石片,在尚未結冰的河面上打出七個水漂。袁先迷惘地盯著石片跳了七跳,心裡轉了一圈,才後知後覺地拍了下手,贊道:“好!”好吧,就配合一下一個想努力對他表達善意的人,像個小孩子好了。她年紀也不大,想來也挺為難怎麼面對這麼大一個“兒子”吧?袁先心中自嘲。
“噗!哈哈哈哈!”梁玉快要笑死了,“別裝啦,你又不喜歡這個。”
袁先沒有感受到惡意,有點奇怪地又品了品這笑容,梁玉的笑很容易讓人心情也跟著好起來。袁先全家都沒有這樣的人,今天終於補全了這個品種。他更迷惘了:“怎、怎麼了?喜、喜歡的。”耳朵也有點紅,他其實有點喜歡開朗的人。
“我家裡那些傻乎乎的才喜歡這個呢,”梁玉毫不客氣地拆穿了,“沒大見過世面的小孩子,又或者貪新鮮愛玩的才喜歡那些。你不是那樣的。我帶過,唔……七個侄子、侄女,越愛看這個的越不大靈光。你十一了,要是只愛玩,那才真的愁人呢。”
袁先低下手,故意踢掉一顆小石子,有點試探地說:“您過獎了。孩兒是不祥之人,不可放肆的。”他猜梁玉可能會知道他的身世,也可能不知道。不管知不知道,都得先擺明了,以免顯得袁家欺騙,那樣可不利於父親的家庭和睦。
“哎呀,我是怎麼離京的?不要跟我說‘放肆’兩個字嘛。”
“我是不祥之日生的,親生父母也不要我,”袁先抽抽鼻子,“祖父可憐我,收留了我,可他不久就過世了。”
梁玉瞥了他一眼,道:“我跟你爹認識之後,他跟我流放兩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