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樵跳下馬來,一看梁玉已經站在地上了,轉身把袁先接了下來。輕輕戳一戳袁先,袁先鼓一鼓臉頰,乖巧地問道:“娘子要給我看什麼呢?都是山。”
可愛裝得並不成功,蓋因梁玉自己就是個裝可愛的高手,一眼便識破了。識破不說破,梁玉答道:“看黑戶。”
這是句黑話,梁玉補充道:“都沒有戶籍的,也不歸哪一家人。就躲在山裡。”
袁樵道:“這怎麼可以?”楊仕達是怎麼惹得朝廷動手的?還不就是隱藏戶口的問題嗎?大軍還沒撤,眼皮子底下就出了這種事情,簡直是挑釁。
梁玉道:“他們沒有戶籍,也沒依附什麼人,自給自足,男耕女織。”
袁樵道:“那也不行!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這裡竟然還有人?”
這裡離楣州城也不太遠,楣州之前還有一個楊仕達,這都能叫他們剩下來?
“當然有!你們誰也沒法子把全境都犁一遍不是?人往裡頭一躲,就是真的楊土司來了,這裡也有他管不到的人。他們自給自足,也不靠誰,自成一體。”
“你怎麼發現的?”
梁玉道:“自給自足也還須有些別的東西交易,我打從一來楣州就留意,叫他們找找貨郎。”窮人連鹽都很少能夠吃上,衣服還是要穿的,做衣服就需要針、剪一類,這些都是無法自己生產而需要交易的物品——總不能祼著。
袁樵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什麼時候……”
“方言難道是白學的嗎?”梁玉笑了,“往街上走一走,看到哪裡有貨郎,叫住了聊兩句,就什麼都知道了。貨郎又不是你,聽到黑戶臉都黑了。”
袁樵的臉真的黑了,袁先只覺得這樣有趣,也有些佩服梁玉。她殺“四凶”,袁先只是耳聞並未親見,親歷她行事,才有了真實的感覺。袁先給父親解圍:“娘子找到他們,是為了讓阿爹將他們編入戶籍的嗎?”
袁樵輕輕咳嗽了一聲。
梁玉道:“這個麼……一半一半吧。”
“另一半是什麼?”袁樵插言問道。
梁玉道:“我原打算在楣州住個幾年,總得置點產業。我又沒打算靠敲詐勒索來當獄霸,自己手上也沒什麼幹活的人,他們這些跟著我的人,照顧我的生活、保護我的安全是夠的,耕織卻不是他們的長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