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急忙低下頭,卻看見腳下不知何時多了一隻灰色的小貓,張了一口乳牙,對我低低的叫喚。
我一時生出愛憐來,拎了它脖子後的軟皮將它抱進懷裡來,呼擼了兩把它頭頂的軟毛,頓時小貓便哼哼唧唧起來,野調無腔的,卻很可聽。
“喲,小貓跑進屋了,可驚著姑娘了?”
原來是四嬸的陪嫁嬤嬤魏氏,垂著手賠笑看著我,見我抱著貓兒得趣,便忙又說道:“這小崽子想是投了姑娘的緣,不然除了太太,尋常人來了,都是不給碰一下的呢!”
這話狠得我的歡心,遂笑了一笑,說道:“嬸娘屋子裡的東西,哪有不乖的呢?媽媽就哄我罷了。”
魏媽媽忙笑道:“哎呦喂,我的好姑娘!誰哄你?”說著,目光落在琵琶上,急忙來抱了說道:“好端端的,拿出這個來做什麼?我們外頭隱約聽見,還以為聽錯了呢!”說著,火急火燎的就要拿布袋子套上。
我很不明白,便問道:“怎麼了?不過彈個琵琶,又不是傷人放火了,這樣的著急?”
“姑娘你不懂!”魏媽媽急忙掩了我的嘴,搖頭,“可不好亂說的!我們太太……”她壓低了聲,往屋外看了一看,大約是在看我的四嬸在不在,又轉過臉來,悄聲說道:“我們太太,那是寡婦失業的,門前是非很是容易惹的!小心謹慎了這麼多年,可是一時一刻都不能大意呢!”
她說的那句話,分開來我都懂,可連在一起,就有些糊塗了——彈個琵琶,怎麼就和寡婦的“是非”勾連了?——但見她鬼鬼祟祟的,忽然想起趙媽媽要聽新聞的模樣,忽然十分不快起來:她這樣小心翼翼的,怕又是什麼不得聽的閒話罷!
忽然替四嬸抱屈不值起來——魏媽媽好歹是她的陪嫁,怎麼不替她說話,反倒編排她起來?可見人心難測。
遂把臉放了下來,只抱著貓兒不理她。
過了好一會兒,嬸娘才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幾個媽子端著食盒,對我柔聲笑道:“餓了吧?我做了幾道菜,都是細巧耗時的,你嘗嘗,好不好吃?”
便見得一道一道的漂亮菜餚被端上桌來。四嬸拉了我,帶我坐到桌邊,先揭開一個大盅子上的蓋子,頓時香氣四溢、撲鼻而來,待濃香散去之後,看見一隻整鴨子躺在盅子裡,上面鋪滿了蔥花、香菇、冬筍之類的。
四嬸命人撕了點腿子肉給我嘗,只覺得入口雖肥卻不油膩,立時叫我這個吃慣了素的人提起神來。
“好吃麼?”
我連連的點頭。
四嬸微笑:“好吃就行。這個啊,叫母油船鴨,是船上客人常吃的呢!”又將一碟子晶瑩剔透的蝦仁推到我的面前,親自揀了一筷子放在我的碗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