畹華被我打了一頓,總算老實了些,同雙安訕訕笑了笑:“沒事,沒事,是我把阿姊惹惱了的,跟阿姊不相干。”
容易哪肯放過熱鬧?也湊著探出頭來,拿手刮著鼻子對畹華笑:“羞羞!”
畹華玩笑著說了聲“去!”,趕著又來跟我左一個好姐姐,又一個好姐姐的賠罪。
我側了臉去,佯裝聽不見。
畹華一見我不肯理他,也是自知理虧,涎著臉笑道:“好姐姐,你理一理我吧!我給你看個好東西!”說著,從袖管里不知取出了什麼,悄悄的露給我看。
雖想不理他,卻架不住我自己好奇,拿眼去覷他手裡的東西,嘴上說道:“什麼愛物?拿來哄我!”
畹華笑嘻嘻說道:“真是好東西!”
卻是一本書卷。
我有些索然:“你們讀書人真是沒意思,每日功課做不完,還要看書解悶。這也罷了,怎麼還拿給我看?好沒意思!”
畹華的眼都笑成了眯眯縫,壓低聲說道:“若是每日功課都是這樣的書,我才不叫苦呢!你不懂,這書,好看著呢!只是父親拘著,不敢光明正大的看罷了!”
我聽他這麼一說,越發的好奇起來,遂向他伸出手來。只是架子還要擺,故意昂著頭,斜眼:“你少誇嘴,先拿來我看看。若是又騙我,必再打你一頓!”
拿了書,往封面上一看,原來叫作《樂章集》。
隨手翻開,是一首詞,詞上寫道:
吹破殘煙入夜風,一軒明月上簾櫳。因驚路遠人還遠,縱得心同寢未同。
情脈脈,意忡忡。碧雲歸去認無蹤。只因曾向前生里,愛把鴛鴦兩處籠。
那是我第一次讀柳三變的詞作,讀完一遍,竟未明白,只是心裡那根弦再次被撥了一撥,不由發顫起來。壓抑著砰砰亂跳的一顆心,又把那首詞重讀了一遍,讀到“縱得心同寢未同”時,忽然震撼起來。
把這一句在心裡反覆的玩賞,五臟六腑似都揉碎了,只覺得暗暗契合了我的心,可又不能直切的說出到底哪裡契合。
這種感覺委實太過微妙,我又駭又喜,又喜又駭,臉上燒一陣紅一陣,心裡思緒又開始紛亂起來。
畹華湊到我身邊笑:“姐姐,好麼?”
我心裡自然稱讚一聲“好”,嘴上仍不依不饒:“不過一本書罷了!”
畹華聽了,忙伸手來奪,笑道:“姐姐既然覺得普通,就還給我吧!”
我哪裡捨得丟手,忙在他手上不輕不重拍了一下,緊緊抱了書,笑了:“確實是個愛物,好兄弟,留我這兒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