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琰輕笑一聲,指著茶具說道:“這叫功夫茶,喝的就是‘功夫’二字,非耐心細緻, 不能品嘗。我大哥乃此中高手, 我不過是泛泛知道一點。若不是看你全然不知,我也不會貿然做給你看了。”
我幾次三番聽他提及他的大哥, 忍不住問他:“令兄長, 是個怎樣的人物?”
林琰只說“如切如磋, 如琢如磨”,我深不以為然,此八個字若是用在他自己身上,我便覺得十二分的準確,可用在別人身上,哪怕是他口中的親兄長,亦不能覺得適宜。
只是不便宣之於口。
“崇謹,”我看著他置茶於杯,猶豫著問他,“有親哥哥姐姐,是如何的感受?”
林琰剛要執起茶壺,聽問,手中的動作頓了一頓,抬眼往我面上巡了一巡,淡淡反問我:“為何這般問?”
我扯了兩下衣角,心底覺得沒什麼不能對他說的,便直言說道:“前些日子,我才知道自己頭上還有兩個嫡親的姐姐,從前只是以為自己是父親膝上唯一的女嗣,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一時心裡有些難以接受罷了。”
他輕笑了兩聲,搖頭:“你啊——”
尾音拖得極長,語氣里說不出的無奈。
我好奇極了,忙坐直身子,問道:“我啊如何?”
他一面執起茶壺往杯盞中倒水,一面搖頭笑嘆道:“我是說你內心太過脆弱,也太過在乎別人怎麼看你,一點點的眼色心思都藏不住!”
這個評價當時在我看來,實在殘忍無情,又實在難以讓我接受,我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大好看了。
他看我一眼,仍是搖頭,感慨著長嘆了一口氣。
我強忍著要高聲尖叫的欲望,憋著一股子氣,壓低了聲音責難他:“你倒是明白說說,我怎麼就藏不住事了?怎麼就太過脆弱了?”
說著,不忘表白一番心意:“難道我不是因與你親切,才和你直言不盡的?若你當真這麼想,真是枉費了我的一番心!以後再也不同你說這些了!”
他恍若未聞,將四隻飲杯擺放整齊,打著圈兒的將茶慢慢倒入杯中,水聲泠泠,在這寂靜的屋子裡格外清晰。末了,他拿過一旁的茶巾將一隻飲杯杯身上淋濕的茶水細細擦去,將茶盞遞給我。
我怒視著他,不肯接過來。
他又嘆了口氣,無奈之意愈深,見我執意要惱,便放下茶盞,望向我說道:“白芙,你捫心自問一下,若你當真對旁人的看法安之若素,為何又要對你父親姐姐耿耿於懷?方才看你作畫的時候,就見你用墨頗重,似含了幾分怨氣幾分不滿。你時時刻刻的揣在心裡,自己卻哄自己說不在乎,當真有意思?”
如尖刀一般,直戳我內心最脆弱之處。
一股憤怒從心底涌了上來,到了嘴邊卻說不出,眼中漸漸有些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