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上的傷布雖拆,傷卻還沒痊癒。這會兒人有些懨,也不打算親自送客,便朝屏風外喚了聲“中慶”。
進來的卻是個小竹僮:“七爺,中慶陪著趙二姑娘在九曲迴廊前的庭中逛著等您。”
賀淵聞言微微斂眸,睫毛尖兒幾不可見地輕顫兩下:“知道了。你送送錢大人。”
賓主雙方互執辭禮後,錢大人便在小竹僮的恭送下離去。
賀淵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從袖袋中取出那枚小狐狸墜子捏在掌心,也沒再喚人,獨自往九曲迴廊去。
這片庭中植有幾株桃樹,可這時節還沒到花期。舉目看去,最絢麗奪目的就是趙蕎身著杏紅浣花錦的背影。
她的衣衫樣式有點與眾不同。
束腰束袖近似武袍,簡潔利落。卻又不是尋常武袍那般顯剛硬的裁剪。
衣擺柔軟恣意,身移影動間全無拘束,旋身就如花兒般綻開,是獨屬於少女的張揚明媚。
賀淵無聲笑哼,心中再次感嘆,物隨主。
她與中慶似乎相談甚歡,兩人都沒發現背後五六步遠處多了個人。
賀淵長身立在廊下挺拔如松,靜聽著吟吟笑語。
“……鴻臚寺哪個段大人?九議令段微生嗎?”趙蕎問。
中慶答:“對,就那位段大人。他與咱們大將軍是堂親連襟,論起來也是七爺的姻親,所以中午七爺就留他吃飯啦。”
趙蕎笑嗤:“這京中各家,七拐八拐總能沾親帶故,我倒忘了這茬。我與段微生的夫人還是書院同窗呢……呃,扯遠了。你說段微生問你七爺什麼來著?”
“他問七爺還記不記得,夏日裡為了您,與歲行舟大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的事。”
廊下的賀淵趁沒人注意偷偷翻了個白眼。
吃裡扒外的中慶,才多會兒功夫就跟人混熟了?什麼都說。欠收拾。
“段微生這碎嘴簍子,都過去半年的事了還翻什麼閒話?”趙蕎不知想起什麼,哈哈笑了。
“也不是碎嘴,就話趕話說到那兒的。他先是在講,昨日中午有人瞧見歲行舟大人請您在饌玉樓吃飯來著,”中慶頓了頓,哼哼抱不平,“您若喜歡在饌玉樓吃,該叫我家七爺請啊。”
賀淵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事,驀地心跳如擂,喉頭髮緊。
他握拳抵在唇前,忍住清嗓子乾咳的衝動,沒有發出聲響。
趙蕎似乎愣神片刻,隨即笑道:“這唯恐天下不亂的段微生,就知道信謠傳謠!不是行舟兄請我,是我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