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第二次對他說這句話。
上回說這句話時,是去年盛夏。
那時她說,“我雖時常與人衝突交惡,卻也喜好廣結善緣。有些事我確實懵懂無知,但朋友看朋友該是什麼眼神我知道。你近來看我的眼神很有鬼,雖不確定是不是我想的那樣,但我倆肯定做不成朋友”。
那時他問,“你想的是哪樣”。
“賀淵,你是不是想和我……撩撩撥撥地談情說愛?!”
她就是這麼個性子,一旦起急便不耐煩什麼彎彎繞。
當時賀淵應當是被驚著了,面紅耳熱僵了好一會兒,才從牙縫裡迸出一句——
“誰想撩撩撥撥談情說愛了?我想的是與你談婚論嫁!大家都說我這人還不錯,你……你給個痛快,要是不要?”
在那之前並非無人向她示好,但大多都是讓她霧裡看花的半遮半掩,說些似是而非的甜言蜜語來暗暗撩撥試探罷了。
她從不接茬,並煩透了這種“進可攻、退可守”的委婉做派。
在她看來,若連吐露心扉、坦誠念想的一腔孤勇都聚不起,那用情能有多深?
好幾個朋友都說過,她這樣的想法實在不解風情,男女之情最扣人心弦的,正是彼此患得患失、小心試探的那段日子。
可她就是任性且固執地不喜歡這樣。
那天有飛絮遊絲在盛夏晴光里懸浮曼舞。
賀淵長身站在光里,兩頰有可疑暗紅,左臉頰那枚淺淺梨渦都帶著點緋色,灼灼雙眸如有星輝灑滿微瀾湖面,長睫似蝶兒羽翼不停輕顫。
他驟然丟棄平日的冷靜自持、謀定後動,學著她平日說話的方式,用她絕不會誤解的直白言辭,將羞澀而赤忱的心意萬般篤定地袒露在她面前。
那時她耳旁仿佛有一道聲音在說:就是他了。
於是她踮起腳勾了他的脖頸在他唇上蓋章落印,驚得他面紅耳赤僵了好久後,才像是要將人拆吞下腹似地掠去她的唇舌。
那時他們兩人相互環著對方腰身傻笑許久。
那天可熱可熱,曬得兩個人頭上都仿佛頂著個小茶壺,一直咕嚕嚕冒著滾燙又甜軟的泡泡。
身後有輕叩窗欞的剝啄聲響。
趙蕎從回憶中抽回神魂,回頭就見趙渭站在外頭窗下,透過半敞的窗縫疑惑地歪著腦袋。
“二姐,你捂臉坐那兒發什麼呆?”廊下燈籠的光襯得趙渭滿臉單純與正直。
趙蕎繃著嚴肅神情,假裝自己並沒有臉紅心虛:“我在反省。”
趙渭蹙眉:“你做了什麼事需要反省?”
“我……賊喊捉賊。”
是的,先時明明是她想起了些污七八糟的畫面,卻惱羞成怒將“齷蹉下流俗氣”的黑鍋反扣到賀淵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