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簡單與二人說了松原如今的局面。
“之前你倆在松原,定然接觸過不少當地人。你們說說,他們為何對邱黃兩家盲從至此?”
昭寧帝的這個問題讓趙蕎鬆了口氣:“若要這個,根源得追溯到前朝時了,那真真是說來話長。”
見賀淵也頷首認同,昭寧帝也端起“山楂茯苓羹”:“嗯,你們細細說來。”
“松原人自古篤信神明,前朝時崔巍山中那個真正的‘希夷神巫族’是他們心中的信仰與支柱。從前松原原州之間無官道,僅與鄰近的臨川稍有通途。加之前朝末期朝廷式微,顧不上偏遠處的小小松原郡,所以他們活得越發閉塞,神權影響極大,對他們來說神明的力量遠遠高於俗世皇權。”
這種世世代代傳下來的觀念影響深遠,不是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就能徹底斧正過來的。
賀淵稍頓片刻,才又冷靜徐緩地接著說:“吐谷契入侵時屠了希夷神巫族,松原人從精神上徹底被打垮,這才放棄了抵抗異族入侵。之後舉國唾棄,說因為是他們放棄抵抗,導致北境門戶大開,最終亡國。”
其實這罵名背得多少有些冤枉。
彼時前朝已是強弩之末,中原各地豪強世家裂土混戰已近三十年,鎬京朝廷形同虛設,政令都出不了京畿道。
那種情形下,即便松原人一個不剩全死在抵抗吐谷契入侵的戰鬥中,北境門戶照樣保不住。
趙蕎抿了一匙冰冰涼的茯苓羹,同情嘆息:“武德元年大周立國後,松原與原州之間水路、陸路官道皆通,他們開始能更多接觸外間人,初時也試過出外謀生,與外間融合。可出去一說是松原人就被罵‘賣國賊’,這誰受得了?他們不懂如何向天下人辯解交代,很快就減少了與外間各州的來往。背負著那樣沉重的罵名,被舉國孤立、鄙夷,他們只能縮在自家地盤上抱團取暖。”
所以邱黃兩家在松原人心裡那種不可撼動的地位,說穿了也是時勢造就的。
邱黃兩家雖不像希夷神巫族那樣有“神仆”光環加持,可在松原人低著頭卑微蜷縮在北境一隅,茫然麻木不知該以如何姿態立於世間,更不知子孫後代該何去何從時,是邱黃兩家站出來給松原人指了一條路,所以松原人就跟著這兩家走了。
昭寧帝若有所思地頻頻點頭。
“有點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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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原的事不是吃完一盅“山楂茯苓羹”就能想出萬全對策的,昭寧帝倒也沒急於求成。
放下瓷盅後,她笑著接過近侍遞來的巾子在唇上按了按:“阿蕎,你方才將賀淵從帝君跟前‘搶’了去,是談了個什麼大事啊?”
趙蕎險些被最後一口茯苓羹噎死在御前。
她咳了半晌,憋紅了臉:“不是您想的那樣。”
見昭寧帝興味的目光在趙蕎與自己之間來回逡巡,賀淵隨手替她拍拍背,若無其事道:“陛下若有疑問,以阿蕎的說法為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