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愚蠢畫面,真是想想都忍不住周身惡寒。不可能的,趙昂這廝定是喝多了胡說八道。
“是真的,小時的阿蕎粉嘟嘟的,像朵小棉糖,黏上人就不撒手,可好玩了。”
賀淵接連幾口酒悶下去,回味全是酸。捶心肝地酸。
粉嘟嘟,像朵小棉糖,黏上人就不撒手,還會吐口水泡泡的阿蕎,他這輩子都沒機會見到了!
真想將趙昂拎起來拔刀相向。
趙昂大約是酒意上來了,轉頭就忘先前還與賀淵橫眉冷對,倒是興致勃勃向他追憶起童稚歲月來,趙蕎幾次惱羞成怒試圖打斷,竟是封不住他的口。
“……可惜五六歲開蒙後就凶得跟小豹子似的,牙尖嘴利,莫名其妙就不愛搭理我這五哥哥了。”趙昂已仰面躺在了地墊上,面帶笑意閉著眼,遺憾唏噓。
那時的趙昂已是十二三歲的半大少年,多少有點心高氣傲的倔氣,也不肯開口問小堂妹為何態度變了樣,碰了幾回釘子後便也暗暗犟上。
後來就這麼漸行漸遠了。
趙蕎也有些薄醉,聞言輕笑:“才不是莫名其妙,只是你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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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欽州那些年,因是戰時,諸事從簡,若非天資格外出挑的趙家孩子,便都在族中家塾一併受教。
趙蕎總認不得夫子教過的字,被旁的孩子笑是痴呆傻。
偏她小時與如今不同,是個甜軟軟的笨嘴,辯駁不來,加之也已意識到自己與旁人不同,不敢對誰說,只會躲起來抹眼淚。
有一回被趙昂撞見,他便牽了趙蕎回家塾學館中,疾言厲色將那些小蘿蔔丁連同家塾夫子一頓訓。
之後他帶趙蕎回去,說要親自教,保管讓人對她刮目相看。
可惜十二三歲時的趙昂也有驕矜少年們常見的通病:耐性不怎麼樣。
他自己本也在學業繁重的階段,還要分出神來教導個五六歲的小妹子識字多少有點力不從心。再加上趙蕎當真是轉頭就忘,總也教不會,他便也惱火起來,以為是趙蕎年幼貪玩不用心。
失望之下便怒不擇言地拋出一句“十日總共就教了五個字,你竟還記不住?便是叫人拖頭驢來這般教法,也早該會了”。
人在氣頭上說話難免不過腦,其實說者未必多大惡意,但在聽者心中或許就被劃拉出一道隱秘心傷了。
趙蕎紅著醉眼怒指趙昂,也不管他已醉得癱倒在地,根本聽不見。
“我在你眼裡竟還不如一頭驢!你這種破哥哥,誰愛要誰撿去就是,哼!”
這叫人哭笑不得的陳年夙怨,長大後的趙蕎倒沒如何記恨,只是每每對著趙昂,便總能想起那個忍著淚死死盯住紙上那幾個陌生字符,難堪無助到發不出聲音的自己。
泉山不像京中有宵禁,這頓酒喝到子時過後才散。
趙昂早已醉得就地睡過去,送客都是管事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