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蕎走過去,大剌剌踢掉繡鞋,上去與他並肩而坐。
氣氛有點尷尬,她一時不知該怎麼打破僵局,只好先從不是很敏感的話題開始,噙笑做閒聊狀:“今日幸虧你在,不然我就那什麼了。聽說今日在渡口的刺客總共是三名,另兩名是被活捉了麼?”
“嗯。交給大理寺了,秦大人親自審,若運氣好的話,或許會問出那名神秘人的身份。”
趙蕎搖晃著身軀,肩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撞向他:“好了好了,明人不說暗話,我特地來認錯的。我錯了,今日不該笑你,不要生我氣啊。”
關於哄人開懷這件事,她實在不太熟練。畢竟以往都是賀淵哄著她多些。
可她心裡明鏡兒似的,今日確實她著實傷了賀淵自尊,這回必須她來哄。
“沒生氣,”賀淵勾了勾唇角,順手捏了捏她的臉,“你沒當場笑出聲,已經很給面子了。”
雖他已儘量說出一副雲淡風輕的調侃語氣,但趙蕎還是能察覺到他的鬱悶懊惱。
“其實挺好看的,我都自慚形穢……唔。”
趙蕎又被捂住了嘴。她倒也不惱,反而有點想咬掉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舌頭。
賀淵收回手去,悒悒不樂地斜睨一眼過來:“換個話題。”
這些年他喬裝扮作女子裝束雖不多,但也有那麼三五回。職責所在,使命必達,對他來說這原本不是什麼值得羞恥慌亂的事——
前提是沒被自己心愛的小姑娘瞧個正著啊!誰想用那種奇奇怪怪的模樣出現在心上人跟前?不要點面子的嗎?!
越想越悶,胸腔里氣血翻騰,慪得腦仁直發木。
趙蕎歪著腦袋打量他鬱氣流露的側臉,從善如流地換了個話題:“三名刺客,你當場誅殺了一名,你的同僚們又活捉兩名,岸上那麼多人竟沒一個察覺的嗎?”
“除了那三名刺客,當場所有人都看著夏儼。我們動作不大又提前有預判,沒人留意。”賀淵雖興致不太高,卻還是耐心解答。
趙蕎心中像被針尖划過,倏地疼到呼吸一滯。
今日在渡口,賀淵與他的同僚們默默完成了那麼重要的一樁任務,卻不會被人頌揚,不會被人稱讚。
春日裡松原之戰也是這樣。
他和他的同僚們為拿下松原四城,提前在城中潛伏摸底,將總要訊息源源不斷傳給沐霽昀做排兵布陣的參考。攻城那日又拼了命去開城門。
可最後舉國頌揚的是沐霽昀將軍,賀淵和他的同僚們在人們口中沒有姓名。
金雲內衛的宿命啊,付出時傾盡所有,驕傲、顏面、名聲甚至性命,
卻永遠不可能像夏儼那般得到眾人熱情的擁躉與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