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人看來,要寧靜淡泊,要端和持斂,千萬別折騰、別計較,更別摻和到下九流中去,一輩子端著體面修心向善,規規矩矩地活,這樣才叫貴重。
可趙蕎從小就覺得,這世間一人一個活法,體面貴重於她沒個屁用。
她天生沒法識字,不能像旁人那樣從書本里知道這世間種種,若再規規矩矩圈在華服廣廈里,那她這輩子不就活得跟頭豬一樣了?
被人精心照料著吃飽吃好,舒舒服服活到死,啥也不知道。
就是要酸甜苦辣交織,喜樂嗔痴不斷,哭過笑過,對錯是非都親自去嘗,她才能知紅塵真味。
畢竟誰也不知下輩子自己會是誰,豐沛、痛快地活好今生,她才沒辜負這輩子投了門好胎姓了趙。
規規矩矩固然不容易出錯,不會被人在背後議論指摘、誤解嘲笑,可那有什麼意思?
她成日在街面上野腳,潑皮任性,嬉笑怒罵,雖沒有世人觀念里身為王府姑娘該有的矜貴端方,有時還會出點差錯落點狼狽,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地笑話她沒體面,可那又能怎麼樣?她活高興了啊!
市井眾生在辛苦疲憊的奔波之餘,顧不得什麼體面講究,卻很容易享受到許多細微但平實的歡愉。
就像冬神祭典這種賭盤,押注輸了的人會薅頭髮、跺腳、罵髒話,贏了就歡天喜地,呼朋引伴去吃吃喝喝找樂子。
沒規矩,不貴重。可是很有意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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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五年十一月下旬,聖諭昭告天下,今年的冬神祭典定於十二月十二,地點在慶州府轄下的溯回城。
這地方離鎬京城足有七八百里,好在年中時鎬京到溯回的官道已修繕完成,路上別拖拉,最多大半個月也就到了。
十二月初十午後,趙蕎隨兄嫂抵達溯回城,住進了少府提前打點好給信王府眾人臨時居住的一座小宅子。
吃過午飯後,趙蕎沒有與兄嫂一道出去玩,在臨時臥房裡蒙頭睡到申時過半,在太陽落山之前才醒。
天冷,她睡得通身暖呼呼,不願出去受寒,便叫阮結香將吃食端來,在臥房外間將就著吃了。
“方才少府屬官見我端著吃食過來,瞪著眼問我‘二姑娘竟要在臥房內用餐’,那模樣大約是驚著了。”阮結香笑著將抹嘴巾子遞過來。
不怪少府屬官大驚小怪。
在臥房裡用餐實在太不講究,現如今即便只是個六七等官員家的姑娘小子也不會如此不顧體面細謹,怕傳出去落人笑柄。
趙蕎接過巾子,哈哈笑:“少府這批屬官不行,見識短。”
其實出身越高的人往往越沒有必要顧忌這種小事。又不是什麼大節有虧的過錯,被旁人在背後笑兩句算個屁,自己高興才要緊。
“看樣子明日多半會下雪,二姑娘作何打算?要出去嗎?”阮結香一邊收拾著她吃完的杯盤,一邊問起明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