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阿蘭興萌萌地下樓。
吳姝把門關上,坐到鏡前,燭火之下的容顏映在銅鏡里,模糊不清。
每次回來,必先洗個乾淨,喝了那為一時之歡愉而絕了後面麻煩的湯藥,之後再吃些宵夜。
阿蘭尤其聽話,什麼都做得很好,可今晚她回來得早了,因為今晚不一樣。
吳姝側了一下頭,髮髻上閃過一絲銀光。
她把簪子從頭上拔了下來,普通花細的銀簪子,因著年代久遠,起了黑鏽,吳姝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嘲弄,把簪子放進一方盒子,起身下了樓。
月色淒迷,蕭蕭的涼風吹著翠竹簌簌地響,猶如匆忙趕考的書生,帶著滿懷的綺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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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到了盛夏,吳姝再次攏了攏袖子裡的銀子,帶上黑紗的帷帽,出門前叫阿蘭,“走吧,再不走就晌午了。”
阿蘭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極為睏倦,“娘子,我們不是報了保長,保長也應了會叫人來給咱們修牆的呢!”
阿蘭語速極慢,兩人已經要出大門,路過倒塌的院牆,吳姝瞟了眼,不緊不慢地說:“怕是要等到過年也等不來他們,不如自個去找人來修的快些。”
“哦。”阿蘭似懂非懂。
夏季雨水豐沛,前幾日暴雨,歡脫的雨水竟把她家的院牆給推倒,雖說已跟管安全的保長報備了,保長也說修牆的銀子族裡的帳房會出,可第二日,吳姝還是帶了阿蘭,到鎮上的西街找石瓦匠。
連日的暴雨讓天空如水洗般的湛藍,一絲白雲也無,只亮晃晃的日頭掛在上頭,肆無忌憚地暴曬。
黑紗之外的人影,都在忙碌地翻曬潮濕的被褥衣裳,浸過水的桌椅凳腳,還有前面蹦蹦跳跳阿蘭的身影。
行走不過一刻鐘,吳姝就知道快到了。
黑紗之外的街景,依舊變化不大,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汗餿和男子特有的體味,混合著被烈日烹曬的濕氣,算不得好聞,但叫人心猿意馬。
吳姝不動聲色地嗅了嗅,慢慢走向西街一帶匠人聚集的地方,拐了個彎,幾個身形健壯的漢子:有隻穿了一件外掛的,有光著膀子的,還有在呦喝著邊相互調笑,邊幹著手中活兒的。
他們都是十里鎮上的匠人,嗓門又大又粗,帶著方言,有些說得快了,都聽不真切字詞,只嗡嗡地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