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個難題,姑娘家臉皮薄,況且她又不像別人似的,有登高枝兒的心。她應付皇帝,完全是出於奴才對主子的不得不臣服,若沒有這一層,怕她一輩子都不願意敷衍皇帝。皇帝呢,尊貴已極,不願向任何人低頭,況且中間又夾著前朝的矛盾,所以對嚶鳴也是不冷不熱,甚至多有挑剔。
這樣的兩個人,要走到一起不是件容易的事。倘或僅是挑選妃嬪,並不需要花那麼多的心思,扔在後宮裡頭,給間屋子,管吃管喝就成了。可如今是挑繼皇后,地位雖不及元後尊崇,那也是一國之母,要和皇帝稱夫妻的。如今孝慧皇后新喪,朝中暗涌重重,把嚶鳴接進宮,一則是安撫薛尚章,好歹依了他的意思,抬舉了他干閨女;二來呢,繼後人選多有紛爭不好,塵埃落定了,滿朝文武也就踏實了。至於那個二五眼的納辛,這會兒八成也伸脖兒看著,萬一他閨女得了勢,國丈爺可不就抖起來了麼。叫他們內鬥,能省皇帝好些手腳。
所以他們倆得成,太皇太后也是琢磨了好幾天才下定的決心,不拘怎麼,表面上能將就也可以,先生個嫡皇子出來穩固朝綱,旁的以後再說。所以太皇太后不遺餘力地撮合,“咱們萬歲爺面兒上看著淡淡的,其實腔子裡熱乎著呢。他只是不愛輕易對人示好,早前的孝慧皇后性子太剛毅,要是能像你似的,捨得下臉,願意好聲好氣兒說上兩句溫存話,何愁夫妻不得和睦。”
嚶鳴眨巴了下眼睛,暗忖自己也沒什麼溫存話,就是懂得夾尾巴做人,奴才長奴才短的,把自己當成人家腳下的泥。若說皇帝面冷心熱,她可沒看出來,太皇太后為他粉飾,嚶鳴只有連連點頭,“過會子奴才就去向萬歲爺謝恩,只怕主子忙軍機,沒那閒情兒召見奴才。”
這麼一說,太皇太后也有點發愁:“皇帝是忙,平日間除了晨昏定省,我想見他也不容易。不過天下無難事麼,你有心求見,這刻不見等下一刻。你是我慈寧宮的人,皇帝就是看著我的面子,也不好不叫你進門。”
嚶鳴蹲安,笑著說是,“皇上不見奴才,奴才就在宮門外頭候著,見不著皇上奴才就不回來。”
太皇太后一聽這個太有恆心了,孺子太可教了,把她狠誇了一通。
嚶鳴挨完了夸,瘟頭瘟腦出來,松格問主子怎麼了,她說沒什麼,“咱們得上養心殿一趟。”
養心殿是皇上理政就寢的地方,這會兒去?不是剛見過皇上嗎。
當然了,松格不敢多問,扶著主子出了慈寧門。然而邁出宮門,又是兩眼茫然,這宮裡殿宇都長得差不多,琉璃瓦,紅宮牆,松格問:“主子您認得路嗎?”
嚶鳴很為難,往西一指,“那兒是往太后壽安宮的,往東走,我記得萬歲爺的乘輦是朝那個方向去的。”
那就往東走吧,一重重的夾道,走一截就有一扇隨牆門。起先還向站班的太監打聽路,後來乾脆鬼打牆似的,徹底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