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了宮女手裡的杯盞,伺候太皇太后漱口,紅著臉說:“奴才昨兒真丟人,貪杯喝醉了。主子爺的好日子,我也沒顧得上向主子敬賀,實在是大大失了體統。”
太皇太后並不在意這些小細節,既然留了酒,就不是讓他們守規矩用的。酒是色媒人,那樣的情境兒下,正適合助興用。她很好奇他們昨兒究竟處得怎麼樣,但直直問姑娘,又顯得老婆子為老不尊,因此便有些為難。只是這嚶鳴慣常會打馬虎眼,你要是迂迴著來,只怕她也繞著彎兒地和你打太極,太皇太后猶豫了下,旁敲側擊著問:“昨兒那酒是你一個人喝,你主子沒同你一道共飲?”
嚶鳴搖了搖頭,“奴才把那碟子點心吃了,渴得厲害,主子把酒都賞我了。只是奇怪得很,那個太監竟會留了吃食給咱們,可是奇聞麼。奴才原只當他落水了呢,誰知並不是……”一面說,一面笑吟吟看著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有點難堪,發現這會子裝局外人沒意思得很,這丫頭是不會相信的。反正事已至此了,便擺手屏退了左右,笑道:“我也不瞞你,我是想著你和皇帝不日就要定親的,我瞧你們眼下還生疏得很,心裡不免有些著急。昨兒萬壽節是個好日子,平時身邊人多,你們不能好好說上話,趁著船到湖心裡,敞開了說說心裡的想頭,彼此交了心,將來也可踏踏實實過日子不是?”
嚶鳴當然知道老佛爺最終的目的是什麼,老太太為了促成他們,真可謂絞盡腦汁了。可惜成效並不大,她除了說上一堆莫名其妙的胡話,和皇帝之間的關係好像並無寸進。
叫老太太失望了,怪不好意思的,嚶鳴說:“奴才和萬歲爺相處其實挺融洽的,萬歲爺如今不連名帶姓的稱呼奴才了,也不常叫奴才滾了,假以時日,不愁咱們不能好好過日子。”
可太皇太后要聽的不是這些,這丫頭揣著明白裝糊塗,急壞了老佛爺。老太太氣得從繡墩上轉回身來,十分嚴肅地看著她,十分嚴肅地問:“你昨兒和皇帝在船上共處了近兩個時辰呢,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呀?”
嚶鳴張了張嘴,勉強回憶了她記得的那部分,說:“萬歲爺和奴才提起孝慈皇后了,說奉先殿裡那張畫像畫得不好,孝慈皇后比畫像上美……還有什麼……還有琢磨岸上什麼時候來接咱們,旁的就沒了。”
“沒了?”太皇太后很驚訝,發現自己的反應可能過大了些,又整整臉色,換了個平和的語氣道,“談論孝慈皇后也用不著兩個時辰,後來呢?你喝醉了,當時有幾分醉?醉里發生了些什麼,可還記得呀?”
嚶鳴到底不好意思起來,低著頭囁嚅:“奴才和萬歲爺什麼也沒幹,老佛爺要相信奴才。奴才的鄂奇里氏也是勛貴之家,奴才自小背著《女則》長大的,知道什麼事兒能幹,什麼事兒不能幹。”
太皇太后不由失望,心道這個問題不在你身上,你都喝醉了,《女則》管個什麼用!問題的癥結在皇帝身上,這孩子是怎麼了,又不是毛頭小子,明明心裡喜歡人家,為什麼不懂得把握機會呢!是因為太自負了,不屑於在這種情況下親近姑娘?那誤會人家和海家哥兒有牽連時,巴巴兒跑到慈寧宮來告什麼狀?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非要這會子逞強。他自己不著急,可急壞了她和太后,後宮無所出,再過程子,皇嗣的事兒就該拿到朝堂上去議論了。大臣逼迫起來可是直龍通不帶拐彎兒的,她這兒含蓄著提醒,不比大臣們明刀明槍催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