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道是,站在門前拍了拍手,廊下的人列了隊,魚貫撤到前面倒座里去了。
側福晉這才開口,赧然一笑道:“當初先皇后大漸,薛福晉在西華門上求了兩個時辰,也沒求來開門的恩旨,我料著萬歲爺的脾氣不好相與,今兒見他這麼待你,我心裡的石頭才落了地。想來你阿瑪調撥烏梁海舊部,到底在主子跟前盡了意思,萬歲爺這才不為難你。”
福晉也點頭,“那會兒真是咬緊了牙關才做下這事兒的,橫豎和薛家只差反目了,皇上在朝堂上敲打薛公爺,薛公爺就給你阿瑪上眼藥,你阿瑪這會兒日子不好過呢。昨兒薛福晉上咱們府里來了,話里話外也在給咱們抻筋骨,意思是兩家捆綁得嚴,薛家要是保不住,咱們齊家也就跟著完了。”
嚶鳴沉默下來,想了想道:“讓額涅進宮給我施壓,想叫我在萬歲爺跟前使勁是麼?”
福晉頷首,“我推說後宮不得干政,可這話壓根兒堵不住人家的嘴。”
嚶鳴嘆了口氣,“薛公爺是我干阿瑪,是深知的父親,我就是瞧著深知的面子,也要盡我一份心力。可我這人不死心眼兒,也知道輕重,萬歲爺要除了他的心不滅,我保不住他,也沒法兒。當初在閨閣里,我心裡只有咱們齊家,如今我要出閣了,向著萬歲爺也是應當應分的。額涅回去,替我給阿瑪帶句話,從今往後一步步和薛家斷個乾淨。以前記在萬歲爺那裡的帳,總有要還的一天,到時候我同家裡共存亡,也就是了。”
她說了這些,叫福晉和側福晉面面相覷。嚶鳴以前就是這樣兒,不哼不哈的,主意很大。如今進宮半年,所見所聞都伴隨著權力和生殺,說話愈發持重精準。最後那句話很值得推敲,她不過沒說透徹,但字裡行間的意思,還是會拿後位保全齊家的。若是皇帝和她之間有了情,萬歲爺手指頭漏道縫兒,不就夠齊家超生了嗎。
福晉長出了一口氣,“你放心,我一定一字不漏轉述給你阿瑪。好孩子,難為你,當初讓你進宮,我就知道必有這一天的,好在萬歲爺待你和待先皇后不同,咱們還有些念想。只是你也要緩和著來,萬歲爺跟前慢慢提點,別一氣兒觸怒了他,須知保住你自己,就是保住咱們家了。”
嚶鳴瞧著這位嫡母,抿唇笑了笑。
其實她這輩子,當真是天大的福氣,別人家嫡庶爭得厲害,嫡母哪裡管你死活!要是換了一家遇見這樣的情境,保住性命尤不滿足,還想著富貴和前程呢,哪裡像福晉這樣曉大義,知道什麼是一時盛景,什麼才是存世根本。
只是可惜,家裡人實在沒法兒像皇帝說的那樣,願意就多住上兩天,一則偌大的家業放在那裡,須臾離不開主事的人。二則姑奶奶封了後就是人家的人,如今不是至親至近的孩子,是主子,是仰以寄生的天。小來小往瞧瞧還猶可,同吃同住是再也不能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