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探出身,往下看了一眼,脸上写满了惊愕。
底下,是一片漆黑的深渊。
祁景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苍翠的树木和隐约的灯光都不见了,不知道是消失了,还是陷入了一片黑雾之中,仿佛漆黑的天地之间,只有这个凉亭存在。
祁景听过老人讲过,以前常常有农人夜里赶路,行走在荒凉的旷野田埂上,走着走着,就发现怎么也走不到头,远处村庄的灯光永远那么不远不近。更有甚者,明明一直往前走,却总是回到同一个地方,活动范围越来越小,最终变为方寸之地。
这就是“鬼打墙”了。
要破解鬼打墙,只有一个方法,就是等天亮,或者鸡鸣。只要第一缕天光从天边露出来,属于夜间的恐怖就结束了。
祁景以前一直把这当封建迷信听,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碰上这东西。
他从小就胆子大,遇到这种事,最开始的慌张过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掏出手机,调出手电筒往底下一照,嘿,真没用。
手电筒的光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融在了一片浓郁的黑暗中。
祁景冲着亭外吼了两嗓子:“喂,有人吗?有没有人?”
他原本没想过能得到回应,谁知真有一个声音回他:“谁在那里?”
祁景:“同学,能上来一下吗?我被困在这里了!”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你是谁啊?”
祁景想都没想就张口道:“我是祁……”
他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有一声突兀的惨叫划破了夜空,那叫声凄厉嘶哑,仿佛在尖利的指甲抓在玻璃上,祁景感觉大脑都被叫穿了,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尖叫只持续了几秒,底下就没声了。
祁景松开手,冲下面喊:“同学,你还好吗?”不用问,他也知道不太好。
这情况实在太诡异,他担心这位路过的同学也遭了秧。
下面寂静了一会,祁景竖起耳朵听,没有一点声响,他皱紧了眉头,俊脸上的神色有些沉重。
忽然,漆黑一片的深渊里,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祁景?”
那声音不大,却格外沉静好听,像潺潺的流水,又像初冬清凌凌的冰凌,清晰的传到了祁景的耳边。
祁景反应了一会,才有点不确定的开口:“……江隐?”
“是我。”
随着他的声音,一个人影慢慢从黑雾里走了出来,拾级而上,渐渐现出了全身。
在祁景的视角,这是一副十足诡异的画面,江隐是从一片虚无中走出来的,他每迈一步,才出现一级台阶,随着他的靠近,刚才消失的树声,风声,鸟叫声,都慢慢浮现了出来,好像闭塞的五感才回到他的身上。
因为太过震惊,祁景并没有说话,直到江隐走到了他的面前,问他怎么了,他才张了张口:“……你从哪上来的?”
江隐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台阶直通到假山下面,他说:“从台阶上来的。”
祁景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刚才那声惨叫的分贝,足以撕裂整个校园了。
江隐摇了摇头。
祁景心下暗惊。现在的江隐,无疑是真实的,也就是说,刚才的声音,并不是真正的人发出来的?
那么,又是谁在问他呢?
那个东西问的是什么来着?……你是谁?
在那一刻,他已经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了。
老人常说,名字,是一个人最大的标志,就像住宅,生辰八字一样,对人起着私密的保护作用。如果未经邀请,鬼是不能随便进入人的家门的。而告知对方自己的名字,也是一种变相的邀请。
祁景背上已经出了层白毛汗,就算是封建迷信吧,他在这一刻无比庆幸江隐的到来,才堵住了他脱口而出的“邀请”。
江隐已经在往山下走了:“祁景,你不走吗?”
“来了。”
他跟着江隐下了山,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只觉得高高屹立的望月台尤其不真实。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怎么会来这里?”
“夜深了,我怕你出事。”
这一句稍带暖意的回答,忽然让气氛变得暧昧起来,祁景忽然被拉回了他出来之前发生的事情中,不由自主的跨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原本还肩碰着肩的两个人,现在的距离足能塞下一个三百斤的大胖子。
江隐的步伐只顿了一下,就继续往前走。
祁景心里有点复杂,他用余光扫着旁边的人,那张脸仍旧被长长的邋遢的头发挡着,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小点鼻尖和弧度还挺好看的下巴,低着头,肤色冷白。时值深秋,他却只穿了一件t恤。
看来他真的出来的很急,连外套都忘了穿。
他露在外面的手臂不算细瘦,却有种形销骨立般的薄。
祁景不知为什么,忽然生出一点怜悯来。这样畏缩瘦弱的男人,到底为什么会去援交,会出现在同性酒吧里,传说他做过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吗?
注意到他停下了脚步,江隐也停住了:“怎么了?”
祁景看了他半晌,眉头微蹙,还是打消了心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