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無所有,仿佛又變回了曾經溫文多情的少年。「想不到,我死之前,還能見你一面。」
雲非淡漠地看著他:「你殺我玉家滿門的時候,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人從龍椅上拽下來,死於非命麼?」
「我沒有殺你的家人。」他說的肯定,說完,他停了一會兒,似是想著如何辯解。
「我承認,讓玉青山糧草不濟戰死沙場,是我失職;我也承認,為了謀求一時安穩將你遠嫁,是我貪生怕死。我飛快地冊立了皇后,舉國同慶,不過是自欺欺人,想保住皇家的顏面……這些我都承認。可是,我沒有殺玉家人,我知道很多人都說是我殺的,可你別信,真的不是我。」
李瑾見她遠遠地站著,一言不發,他笑了笑,在牆角抱著雙膝坐下來。
「我知道你不信我,我這一生,雖然喜歡你卻從沒為你做過什麼。你確實不必信我。」他平靜地說,「然而,我都到了這個地步,遲早也是個死,罪名多一件少一件,又有何差別呢?」
雲非撇開臉,神色茫然。原主恨了那麼久,她穿越過來又算計了那麼久,難道,全都錯了嗎?
李瑾笑了笑,接著幽幽說道:「即便你不信我,我也是真心喜歡你的。我曾經想過,若有一日燕國能強過周國,我要殺了周國皇帝,再把你搶回來。哪怕你嫁過人了,我也不介意……」
「可我介意,」雲非嗤笑回眸,「自己的江山、臣子、想守護的人,一樣都保不住,還在妄想能強過周國。幸虧今上不似你這般!」
她轉身,一步步優雅地走遠。
李瑾突然在身後大聲說道:「厲子羨他確實不似我這般,他心機深沉、手段狠毒,你怎知玉家滿門不是他殺的,然後嫁禍給我?他先要你,後要燕國的江山,他騙得你陪著他,一步步滅了自己的母國!」
雲非腳下驀地一頓。
出了天牢,雲非回頭,她問身後始終沉默得像空氣一樣的白驚風:「李瑾說的話,你信嗎?」
白驚風想了好一會兒,她以為他又會像從前那樣說「不知道」,可是,他這次乾脆利落地說了一個字:「信。」
雲非苦笑了一下,她是不願意相信的,但她怕自己為情所困,判斷力已經有失公允,所以她才問白驚風。她知道,白驚風是個冷靜得像塊石頭的人,但他說信。
記得當初,雲非向他問起玉家慘案的時候,他曾經說過,殺玉家人的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殺手,而且極像出於王庭。
這個王庭不是燕便是周,魏國有理由殺燕國的和親公主,卻沒理由去殺玉家滿門。
「你不是最講證據的人麼?若是相信李瑾,而把這麼大的罪名扣在皇帝的頭上,證據呢?」
白驚風依舊是言簡意賅,語氣就像他的面具般冷得不帶任何感情。「你可以回去問。」
回宮去,當面問厲子羨,他有沒有殺人,有沒有騙她。這果然是個最直接的方法。
袍袖之下,纖纖的素手默默攥成了一團,指甲掐進肉里,戳得她自己生疼。「如果他承認了呢?」
這個問題似乎也難倒了白驚風,倆人各自垂眸,空氣像凝滯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