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起了警覺,原來不只自己, 阿錦也覺得不對勁。她走到窗邊遠望,流芳池水被風吹得起了皺,池邊的葦草搖得嘩嘩作響,晴空一道閃電,這是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沉香塢這地方不屬凡間, 常人進不來,一年四季和風細雨,春光如畫。這暴風雨,著實來得突兀。
雲非想了想,暗道一聲「不好」,回頭急吼吼地問阿錦:「忘川在哪兒?」
阿錦打著鼾,已經睡著了。雲非沒叫他,自己出去找,好歹沉香塢只有這麼大。
外頭,烏雲漸漸遮了晴日,雷聲大作。
沈忘川之前練功出了一身汗,這會兒正在後山的清泉里洗澡。他也看出變了天,心中正在奇怪,他來了此處這麼些年,還是頭回遇上這樣惡劣的天氣。
狂風四起,他聽見風聲里夾著一聲「忘川」,那是雲非的聲音。他回頭就看見,她身上黑袍翻飛,自遠處凌空而來,像是被大風捲來的一隻蝴蝶。
他如今都十八了,早通人事了,這洗澡的樣子哪裡能被她看見?他慌了神,身形一晃,已經上了岸,素衣眨眼間穿在身上,草草裹住了還在滴水的身體。
天地間,地動山搖,山石紛紛滾落,砸進清泉里,水花四濺。
沈忘川站在泉邊,感覺到空中即將被烏雲遮擋的最後一抹光亮,端端照在他的頭頂,風凌厲得像刀劍一般,全都照著他的身上來了。
他這才感覺到,不是變天那麼簡單,上天對他有惡意。他站在風嘯電閃之下,很久沒有像小時候那樣,無助地看著她,只有她才能給予那種安全感。
雲非過來了,她用自己的黑袍罩住他,當孩子似地擁抱著他。他已經長高長大,比她還高出半個頭去,可在雲非看來,他和當年的「泥猴子」沒多大區別。
雖然明知道危險來臨,可沈忘川還是在她香甜的懷抱里,心慌得喘不上氣,忍不住地胡思亂想。
她幾年都沒有這樣抱過他了,小時候他覺得這懷抱像娘親,現在覺得,一點都不像。她的身體那麼誘人,哪怕緊緊的抱著,他仍覺得不夠近……
又是一聲驚雷乍起,仿佛要劈得山河破碎。他默默地想,上天是不是在懲罰他,懲罰他對自己的師父有這樣的想法?
他聽見雲非抱著他,急切地說:「天劫到了,還在傻愣著做什麼?不快些御氣護住自己!」
他這才反應過來,天劫這東西,他一直以為離自己很遙遠。從前她說過,要等到他的修為到了很高的境界才會引來天劫,只要他渡了劫,便成了真正的魔。
他還什麼都來不及做,已是電閃雷鳴,滾滾的悶雷兜頭而下。他被雲非好好地護在懷中,他抬頭看見,她花瓣似的紅唇瞬間褪了色。
沈忘川紅了眼圈,他急忙運起功法,反過來抱住雲非。方才那一下,她已經替他擋下了最猛烈的一擊。他恨自己,明明應該像個男人,把她護在懷中的時候,卻像個孩子般,躲在她的保護下。
無論雷電刀斧,他再也沒撒手,他死死地抱著她,仿佛心神都隨著她唇間的血色一道抽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