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沅抬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戚恕論年紀已經很大了,古稀之年在這個時代已經稱得上是高壽,但因為保養得宜,發間青絲仍存,顯得精神矍鑠。他身上有一種歷經歲月才能沉澱下來的平和氣質,把所有的野心情緒都藏得分毫不露,唯有那雙眼,在閱盡滄桑後依然閃爍著精光。
那雙眼此刻牢牢地注視著唐沅,在等她的一個回答。
這是他第一次對哪一個子孫明確說要立她為繼承人,若是旁人,怕是已經滿心火熱,可唯獨面對這個小孫女,他有著太多的不確定。
祖孫二人無聲對峙片刻,唐沅忽而笑開。
「不了,我還是更喜歡握住自己的東西。」
戚家表面上繁花似錦,內里卻四分五裂,各有各的心思。如今老爺子在還好,等他死了,底下人一準不安分。她有那個彈壓收服他們的精力,做點別的什麼不好,何苦給自己找不痛快?
她雲淡風輕地把最後一枚白子落在戚恕眼皮底下:「老爺子,你輸了。」
戚恕這才恍然回神,果然見那棋盤之上,他的黑子已是四面楚歌,回天乏力。
他愣了一瞬,然後忽然暢快地大笑起來。
當晚,他壓著戚家各房當家的來參加了唐沅的臨行宴,不管他們心裡頭怎麼嘀咕,面上卻是一派你推我往的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而這次的臨行宴,戚行硯和蘇菀卻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了。
唐沅第二天就踏上了前往滬城的火車。說來也巧,這一天正好是韋珺之和沈月瑤的大婚之日,唐沅的汽車駛過東街時,剛好看到一架造型華麗的西式馬車正將新娘接出來往教堂走。汽車和馬車在街上擦肩而過,唐沅掀開窗前的帘子,微笑著看著沈月瑤,無聲地吐出一句「恭喜」。
端坐在車駕上笑得甜蜜的沈月瑤一下子變了臉色,待她回過神再看,汽車卻已揚長而去。
春暮時唐沅來到這座城市,她是韋家守了五年活寡的少奶奶,韋、沈二人在她面前趾高氣昂,自以為底氣十足;深秋時她從這兒離開,她是宜城閃閃發光的商場新貴,韋珺之為著韋家那攤子事焦頭爛額,沈月瑤更是對她敬而遠之。
這世事輪轉啊,有時候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
滬城靠著東海,氣候濕潤,唐沅下火車的時候,這兒剛下過一場秋雨,雨水把整座城市洗得潤潤的,街邊尚存綠色,灰瓦舊房和新起的樓房交錯,同街上的戲台子和電影院、來往女子穿的洋裝或襖裙一樣,是兩個時代的重疊碰撞。
第137章 被犧牲的原配(10)
滬城這邊早安排了人接應,唐沅一下火車,便看到一個長相儒雅的男人高舉著寫著她名字的牌子。兩人見面寒暄後,男人把她的行李接過來,送她到一座地理位置優越的獨棟別墅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