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以?!
黑色漩渦頃刻襲來,土崩瓦解,大有吞天嗜地之勢。
周鶴猛地伸手,不顧一切地縱身向前。驚惶無措地想要拉住即將消逝的少女,千鈞一髮之際堪堪抓住了她染血的衣角。
「嘶啦——」衣角撕裂。
須臾的希望粉碎,他眼中的整個世界被無底深淵倏忽吞噬。
「不可以!」周鶴驚呼出聲,伸出的手滑下床沿,一瞬清醒。
原來是場噩夢。
幸好只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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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不想承認,可周鶴還是很清楚地意識到,老陳的真正死因對他的影響很大。
致命的絕望,是曾窺見過希望。
許是同類思考角度相似,站在老陳當時所處的立場,他其實能理解老陳毀滅性的極端做法。但就結果而言,顯然是玉石俱焚的悲劇走向。
老陳死後,周鶴常被噩夢糾纏。相較從前愈加迷茫,也甚是驚恐。他清楚自己的弱點在哪,擔心未來的某一日萬一行差踏錯,會走了老陳的老路。
不曾被祝福的生命降生,本就是無根的浮萍。某些奇怪的觀點他無人可訴,更不期盼誰能理解。
周鶴早就習慣了偽裝自己的真實情緒,人前偶爾顯出幾分難過之態,也只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常人」。
不過一直很在乎他所思所想的唐雨杺,貌似是把他表象的難過當了真。
唐雨杺打小就是這樣的性子,好管別人的閒事,鳴不平也鏟不平。
看著比誰都灑脫不羈,其實不過是被現實的鞭子抽打著,不得不自我開解學著看淡而已。實際心思比誰都重,習慣把別人的過錯推加到自己身上。總是第一時間在自己身上找問題,很輕易就會產生濃重的負罪感。
當初在眾人面前跳了樓的李雅,從前與她交集甚少。唯一的幾次交鋒,也只是兩人矛盾激化下的爭吵。那樣一個在周鶴看來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人死在了她面前,她都能內疚至今。
至於曹向梅,更像是她從出生就有的隱疾。
只有周鶴知道,唐雨杺活得太過善良。而他是揣著惡意降生的,骨子裡活得太不善良。兩個極端在這世間依偎殘喘,都不可能輕鬆。
近來唐雨杺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周鶴的身上,課間他走哪兒跟哪兒,總變著法地逗他開心。放假會突然敲開他家的門,給他送上自己親手做的紅糖發糕。
部分安撫行為還算是正常人能理解的範疇,最讓周鶴無法接受的是,他進個衛生間,唐雨杺都要站在男廁外頭大聲給他講一點都不好笑的冷笑話,說是擔心他獨處的時候會亂想。
唐雨杺這樣的騷操作每次都能嚇走一波跟周鶴一起進衛生間的男生,但她卻好像渾然不覺自己的做法有什麼問題,總結出那些遁走的少年們心理素質普遍不太好。
理由相當充分:「站在外頭又分不清尿尿跟水龍頭出水的聲音,怕什麼?」
這話說得過於理直氣壯,周鶴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到底哪裡不合適。
陪唐雨杺一起瘋的朱芸認真想了想,說:「其實也不算是分不清,你想啊,拉稀放屁的聲音咱還是聽得出來的。要我說,他們還是太年輕,臉皮子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