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嘴咬自己的手臂,鈍痛感清晰,這一切居然是真的。
風呼呼作響,猛的吹開窗扉,將桌上一大摞醫書吹的嘩嘩亂響。
「爹!」
她喊了一聲,沒人應她,只有嘩嘩的翻書聲。
她晃神了好一會兒,走過去將那本書抱在懷中,這些都是他畢生的心血啊!
她猶記得在汝河鄉的那些日子,有時候夜裡會刮很大的風,明明門窗都關嚴實了,卻還是四處漏風,大風將門板吹得砰砰作響,房樑上時常會掉落一些灰塵,有時落在菜碗中,有時落在剛洗的頭髮上,明明是很糟糕的環境,可是她卻異常懷念,覺得特別溫馨。那些風雨大作的日子,屋內卻總是更安寧,他在燈下提筆著醫書,而她則在一旁磨墨,或者找一本書讀一讀,遇到不懂的還會請教一番,他總是很有耐心的教她,特別的溫馨。是真正的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睹物思人,她又激動起來,哀哀抽泣,額間青筋突突跳動著,眼淚水落在藏青色的封面上,悠悠化開來。
相逢即是緣,何況以這樣的方式成為了父女。可如果註定這是一場生離死別,她寧願自己從未重生過,這樣心就不會疼了。
***
婢女又一次將紋絲未動的飯菜端走,顧珩在廊下見了皺了皺眉:「她還是沒吃?」
婢女答:「是大人,已經三天了,白姑娘滴水未進。」
這樣下去她非垮了不可。
顧珩揮退了婢女,逕自推開門走進去,裡頭靜悄悄的,她席地靠在床邊,懷中抱著一本書,臉色慘白,若不是還透著氣,跟死了沒什麼區別。
這樣子,像極了他剛失去妻子時的樣子,同理心的令人心疼。
顧珩默默嘆口氣,走到她面前。
對他的到來,她一絲反應也沒有,依然一動不動。
他站了一會兒,走到桌邊倒了杯水過去,在她面前半蹲下,送到她嘴邊。
她眼睛通紅,眼皮腫的像被蜜蜂蟄過,嘴唇乾的泛白脫了皮,卻就是不願意喝口水。
「你這又是何苦呢?」
他嘆了口氣,放下水杯,試著伸手將她拉起來。她手腳都虛軟無力,任由他拉扯著,像只沒有靈魂的布偶。
他將她扶上床半靠著床柱,說:「你不吃不喝不睡,叫白先生如何走的安心。」
兩行清淚又從她眼角滾落,她本就長相柔弱,此刻虛弱的靠坐著猶如風雨飄搖中的一朵小白花。
他怕她倒下去,隔著一些距離坐在她身旁,說:「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這便是人生。」
他說著最冠冕堂皇的話,有時候人們會說道理都懂,可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就算是感同身受,也沒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