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珩在他父親的書房裡才待了片刻功夫, 沒說上幾句話, 父子倆連一盞茶都沒喝完,門外就有人通報:「侯爺, 三司使府上送來拜帖。」
「擱下吧。」
顧淮看著那拜帖卻不打開, 皺著眉頭,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
顧珩不免疑惑:「爹,出了何事?」
顧淮是京畿府尹, 他深深嘆了口氣,扶額說:「別提了,出了樁棘手的官司。」
顧淮坐在圈椅中,揉著前額看向下首的顧珩,說:「天街上原來有個李婆婆肉餅鋪, 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他本不會留心這些, 但他記得,因為妙雲對京畿美食如數家珍, 特別喜歡吃那家的梅乾菜肉餅, 他下朝回府順路給她買過幾次。
「嗯。」他應了一聲,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顧淮又說:「這李婆婆的鋪子原是她夫家留下的祖產,她年事已高, 兒子又早逝,孤苦伶仃一人,族中子侄張大多有照拂,李婆婆便把鋪子免費讓給了張大開了金銀鋪子,這張大有好些產業, 欠著三司一千貫的租金,為了還債私下就將鋪子以一千貫給賣了,李婆婆狀告張大侵占房產,本來這是個容易的官司,判處合同無效歸還李婆婆就此結案,偏偏查到張大出售的正是三司使趙深。」
三司使總攬財政、租賦及鹽鐵專賣事務,是中央最高財政長官,權勢很大,而且這趙深是太后胞弟,這中間的水就深了。
京畿房價十分高昂,如果沒有官邸,許多官員都買不起宅院,租賃為生的大有人在。天街這樣好的地段,一間鋪子只賣一千貫,顯然有賤賣之嫌。況且欠了三司的錢,出售的對象恰好是三司使,難免讓人疑惑近水樓台先得月,這中間是否存在不正當的利益輸送。
顧淮手背一攤拍了拍,「你說這事他難不難辦?我為這事都兩天沒睡好了,他愁啊!」他皺著眉指指那張拜帖,「簡直是道催命符!」
他這京畿府尹實在是不好當,天子腳下,一棍子砸下去十個中有七個是官,還有幾個是皇親國戚,這官司糾紛的,他是真的難。他是真的想辭官,就此做個富貴侯爺,養花逗鳥樂逍遙。
顧珩與他父親的性格不同,他是個有抱負又敢為的人,他說:「爹您不必擔憂,明日面聖謝恩,兒子自有對策。」
顧淮一聽急了,說:「我給你取的字『昱謹』,是希望你謹言慎行,你才回京,我勸你還是別蹚這灘渾水。」
外戚專權太嚴重了,太后的親信幾乎把控著各大要職,輕易無法改變扳倒,這也是為什麼他的新政很快被終止的原因。
顧珩卻似有了對策,胸有成竹:「您老放心,兒子自有分寸。」
顧淮看著幼子,心中隱隱擔憂,他這幼子從小聰慧過人,兄弟間年紀雖最小卻最有魄力,主意大,兩個兄長從小就聽他的話,自然也最有出息,成為本朝最年輕的宰相。可是太后權勢滔天,把持朝政已久,與她抗衡無疑是以卵擊石。弄不好就死無葬身之地,先前被貶就是太后敲響的一記警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