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直接甩給她上面發下來的獎狀,她翻到最後,也沒她的名字。
她忘了自己那天是怎麼走回教室的,又是怎樣在周圍人看戲驚訝的眼神中,無力地埋在課桌上。
來四中借讀的其他同學,可能也是不適應環境,拿到幾張不痛不癢的獎狀,總體成績不太好。
最讓人意外的是她,畢竟是在進度完全不同的情況下用半學期擠進四中前五十的人,被視作拿獎的種子選手,結果撲空了。
她在競賽班的最後一天,岑英子回頭看她,發現她第一次沒有立著腦袋分秒必爭地聽課,她蠟黃的小臉,呆滯地望著窗外,思緒好像被抽空了,惹得她莫名心酸。
下課時,她發給每一個同學明信片,趁她去廁所,在講台上鼓動大家給即將回去的她寫幾句話留作紀念。
大多數人沒有理睬,明信片被夾進不常用的書里,或者直接扔到垃圾桶。
但最後,還是要回幾張,程安好收到時,緊緊抱住岑英子,紅著眼道謝,她很高興。
離開的前一晚,她仔細翻看僅有的五張明信片,發現了她最眼熟的字跡,來自他的。
蒼勁利落的筆道,他寫的簡單明了:同學,長路漫漫,祝前程似錦。
她盯了許久,最後,笑了,又哭了。
你瞧,他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
但這一句話和這一個人,她刻在心裡,記了很多年。
離開那天,老校長特意從H市趕過來,在四中校門口,親自接他們回去。
她跟一群一中同學站在一起,看到老校長弓著背,賠著笑意跟四中校長握手,一句句道著感謝。他很瘦,身形單薄得像能被風吹走,鬢角的白髮不知不覺爬滿一側。他笑起來顴骨高、皺紋深,一中同學常說他有不怒自威的兇相,但就是這麼一個不苟言笑的人,現在站在寒風中一直彎著腰,面容蒼老卑微。
而對面身寬體胖的四中校長,敷衍地笑笑,很快把手抽走了。
他們想起他們離開一中那天,老校長疲累地站在講台,眼神卻是明亮的,滿是期盼。
他說:「校長能為你們創造的條件只有這麼多,你們的未來,要靠你們自己去努力。」
他不說他們也懂,為拿到這個借讀的機會,老校長輾轉多處。他清正一生,臨近退休時丟了傲骨,為了他們幾個學生,一定低三下四求過不少人。
比賽前一天,老校長特意打來電話,他有嚴重的老慢支,在電話那頭咳得斷斷續續,卻還是樂呵呵笑著,跟每個人都說了一遍競賽的注意事項,還有溫柔沉吟的一句:放平心態,不管結果,一中歡迎你們回家啊。
結果出來後,程安好表面一直都很平靜,但見到老校長那一刻,喉頭艱澀,眼淚噴泄而出,她怎麼擦也擦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