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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好沒想到,這麼快會再次回到B市。
密斯走的那天下午,她接到了喬芝月的電話。
她在那邊泣不成聲,苦苦哀求她過來看他一眼。
程安好不知道他那兩周有意或被迫參加了多少酒局,能把一個一米八五以上的大男人,喝出胃穿孔,昏迷不醒躺在醫院。
護士剛測的體溫,四十一度,高燒。
據說,在他結腸上,還檢查出幾處息肉,不排除有家族遺傳型息肉病的可能。
在聽喬芝月說,她的外公是因為結腸癌去世後,程安好的心不由咯噔一下。
這種腸腺癌,高發於十五歲左右青少年,越早發現越早治療,痊癒的可能性越大。
如果在許箴言這個年齡確診這種疾病,幾乎等於被宣判了死刑。
胃穿孔今天早上已經做完手術,出血部位已止住,腸息肉切除後,標本送去進行病理活檢,確定它的良惡性。
可能是體內炎症未消,消炎藥水一直掛著,他還是高燒不止。
從他第一次出現,到之後的每一次重逢,許箴言就像春日挺拔的青松,在遠山屹立,不聲不響,沉默安穩地給她最堅定的力量。
而這次,他骨瘦嶙峋,面色蒼白若紙,緊閉著眼睛,叫他,再也沒有回應。
程安好坐在病床邊,用沾濕的棉簽,潤濕他乾澀的唇。
她到B市已經是晚上八點,現在,窗外月色高懸,已過十點。
月光照進來,淒白的色調,落在他眼睫之下,濃密的睫毛留下好看的陰影。
還在楊城的時候,眠眠跟小夥伴玩在一起,有人覺得他睫毛太長像女孩子,他苦惱地忍著痛自拔睫毛。
被她發現了,她罵了他一頓。告誡他不能因為別人定義的好壞,去做傷害自己的事。
而病床上毫無知覺的人,眠眠漂亮的眉眼,一分一寸,都像極了他。
「許箴言,那你呢?」
「你不是面都不露就能直接寄離婚協議書嗎?現在這幅樣子,做給誰看?」
她嘆氣,肩膀軟綿綿塌下。
「會死嗎?」
過了幾分鐘,靜謐的房間,針落地聲也清晰可聞,她像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下一秒,她幾乎惡毒地斷言:「死了更好。」
可嘴上就是這樣說著,眼睛卻不受控制地湧出淚水,越擦越多。
委屈,心慌。在死神面前所有的人性,都變得特別脆弱。
她抱住他閒置在外的左手,伏在病床上痛哭。
愛乾淨的許箴言,應該有幾天沒有洗澡,身上透著明顯的汗味,而他卻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