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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鳴霄在網吧里盯著手機發了會兒呆,準備再開始下一局的時候,又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這次,是他的母親。
只是掃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他的臉色就瞬間冷了下去,方才眼底的些微柔和現在都被凍成銳利冰芒,滿心煩躁。
他斜眼盯著不斷輕輕震動的手機,幾乎有把它扔出去的想法。
楊秀平在面對他的時候,那耐心他見識過很多次。她像個凶戾而經驗豐富的獵人,想法設法的跟他耗,逮到機會就想把他關進「應試教育」的牢籠里。
這麼多年了,楊秀平嘴上說著失望至極,卻還是忍不住要管她,非要把他掰正過來。
最初周鳴霄逆反心還很重,要他往東他偏往西,現在他懶得搞這些無聊把戲,沒怎麼想故意逆著楊秀平,純粹是一意孤行罷了。
周鳴霄飛快推測了一下自己什麼事又引起了母親注意,平復了一下心情,才慢悠悠接起又打來的電話。
楊秀平劈頭蓋臉就問:「你在的網吧有惡性傷人事件?你怎麼樣,沒傷著吧?」
或許很久沒這麼直白的表達關心,她的語氣有些僵硬。
「沒,我很好。」周鳴霄覺得意外。
但心裡並沒怎麼開心。
不知道為什麼,蘇心棠打電話來,他整顆心都像解凍了一樣,確實很受用;
可是相似的話從母親嘴裡說出來,他擰巴的不去感受話里的溫情。
像是一種強烈的本能,保護著自尊心——他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說:我不會輕易原諒你的。
長久的壓抑和責罵帶來的鴻溝與隔閡,無法輕易消弭。
接下來楊秀平提醒了一下,快要考試了,希望他能用心一點,成績不要太難看。
周鳴霄懶懶敷衍了一聲,心情還是不怎麼好。
然後是有些漫長的靜默。
「掛了。」周鳴霄不耐煩的要掛斷。
幾乎同時楊秀平開口:「我最近晚上都不回了,晚上去你姥姥那住。她鄰居前幾天過世了。」
周鳴霄動作僵了一下,敵意和不耐收斂了很多,低聲問:「姥姥怎麼樣?」
「有點傷心,身體還好。」楊秀平頓了頓,「你周末有空去看看她吧。」
又忍不住念叨:「考個好成績,才能讓老人家高興。」
「嗯。」這個彎拐得在周鳴霄意料之中。
這回楊秀平終於說完事了,他掛掉電話,坐在那裡垂著頭,發起了呆。
他可以不聽媽媽的話,卻不忍心讓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家失望。
以前他會和楊秀平串通好,用一些虛假的誇獎和優秀成績,來哄姥姥高興。
每次,周鳴霄心裡那隱隱的愧疚感,都會被出門之後楊秀平瞬間的變臉給凍成碎片。在她忽然冷漠嚴厲的目光里,他越發感覺扎心扎肺的難受。
所以兩年他都不太愛去姥姥家了,怕偽裝。
但姥姥現在,隱約有了開始糊塗的趨勢,大約就是老年痴呆症的前兆……
周鳴霄愣著想了半天,猛的坐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