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老態龍鍾,一點精神都沒有,眼睛眯開條縫,內里渾濁,神色迷茫,含混吐出幾個音節。李謹行也坐過去:“四王叔,是我,你還好嗎?”
老晉王毫無反應,段歡隔著一層袖子,拿三根手指握住他的手,溫溫柔柔提醒:“王爺,是太子殿下啊,陛下派他來探望你。你跟陛下那麼要好,陛下一直記著你呢。”
李謹行再要靠近看他,他眼神呆滯,忽然啊啊兩聲,舉起半握的拳頭髮瘋,胡亂揮打。段歡慌忙護在李謹行前面,一旁醫官涌過來把人拉開,一個拍著晉王胸口給他順氣。
葉真落在後面,幸而沒被波及。
段歡回過神,歉意地給李謹行解釋:“殿下,王爺不是有意衝撞,他神思不清,再者也沒有力氣,病久了經常這樣發狂。”
“我知道。”李謹行不至於跟個垂死病人計較,轉頭問醫官,“王爺這樣多久了,你們怎麼治的?”
幾個醫官一齊回答,你一言我一語,接著茬講,晉王以前只是臥床,身體弱,最近三個月才開始神志不清,整日整夜昏沉,脈象衰微,藥有時都喝不下,全靠王妃給他灌進去,才吊住一口氣。
有醫官拿了藥箱過來,把過往病程和藥方一類給李謹行看,他便收下說要研究研究。他雖然不懂醫,不過臨行帶來一個尚藥局的御奉。
四個醫官其中一個是以前御賜過來的,跟李謹行多聊幾句,說得更清楚深入,葉真聽一會兒,明白他的意思:晉王沉疴宿疾,沒救,只能等死。
勉強待了一盞茶的時間,李謹行掀開帘子看好幾回,晉王都是那個不死不活的樣子。
折騰到午飯時間,段歡請他們吃飯,路上提到已經收拾好他們暫住的房間,蓬門蓽戶不要嫌棄。
葉真回到地面神清氣爽,終於吃了一頓好飯。飯後飲茶,段歡問:“不知你們平時慣喝什麼茶,揚州比長安多一些特產水果,府中有新鮮果茶,我想小姑娘大約會喜歡。”
本朝飲食習慣,無論南北,第一條都是:不可一日無茶。李謹行道:“尋常鮮茶便可以。”
說完,看葉真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又加一句:“如果有荔枝茶,倒可以招待一下這位小姑娘。”
荔枝在長安貴重,煮茶用的都是果乾,饒是如此,還要富貴人家才喝得起。揚州離江西極近,此時正逢荔枝成熟時節,王府一點都不缺。段歡慈愛地看著葉真,淺笑道:“稚玉喝過新鮮荔枝嗎,我叫廚房給你煮。”
在葉真看來這是很高的待遇,應該口是心非地推辭,然而張開嘴卻說:“剛來王府半日,就如此勞煩王妃。”
誰能忍住荔枝的誘惑呢?
“不打緊。”段歡目光在她身上,斟酌著說,“我一看到你,就覺得十分合眼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