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平輕輕咬了咬牙,原地緩步踱了兩圈。因為粵地馬來一事,榮平現在名聲很差——當然,以前也沒好過。只是從「奢侈貪淫」上升到「奸佞誤國」的程度了。陸淵手下的筆桿子們挺厲害,主戰派的主張得不到伸展,那便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全怪主和派苟合求安,不思進取。榮平作為正大光明的「主和派」這鍋在她身上扣的死死的。現在再這樣冒天下之大不韙……簡直是要遺臭萬年。
但她不能什麼都不做。那不吉利的夢清楚的告訴她,陸家兄妹奪權,天下大亂,皇朝崩塌,一眾暴民匪徒衝進她的宮殿,搶走了她的財產,燒毀了她的宮殿,她被人殺死,屍體如殘破的綢緞丟棄在路邊。
她一定得自救。她是皇朝的公主,皇朝在,她就在,皇家要維護統治手頭必須有強力的軍隊,不然她和皇帝都得看陸淵「陸家軍」的臉色,但養活軍隊構建兵營需要大量的錢。
她猛然抬頭看向林緲,林緲微微昂著下巴,眼波一轉也看過來,燭光瀲灩,寂寂動人,榮平在一瞬間腦海里冒出一句話:面有狐相,頑狡在心。
「陛下對馬來一事過於輕拿輕放。但凡國家還有三分餘力就不會如此輕描淡寫,起碼也要狠狠的轄制整改一段時間,整頓法紀,讓馬來也好其他商人也好本地官民也罷,心膽畏懼才是。如此迫不及待整合通商渠道,定然是陛下太窮了。」
林緲慢悠悠的解釋,換來榮平一聲嘆息。
「本宮確實需要錢,本宮需要為陛下賺錢。不然陛下無法改善民生,邊鎮無法強化。」榮平來回踱了兩圈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在一瞬間做出重大決定的她,忽然間像被拆了骨頭似得,懶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我也是為了自救,省得哪天內囊盡了,那幫死秀才說是我修院子修的。」
噩夢裡的場景並無細節,但榮平猜也能猜到,戰亂爆發,憤怒的饑民把怒火撒到了養尊處優的貴族身上,而她作為一直被塑造的「奢侈無度」的典型,自然首當其衝——她竟然死無名之徒手裡,何其慘也。
林緲對她的擔憂和惱怒無動於衷,他只提供問題解決的方案,不負責熨帖情感,更缺少安慰人的興致與衝動,他站起身來攏了攏外衣:「告辭。」
榮平默默地看著他,印象里林緲就是這樣的性子,只談公事不談私情。若問軍政皆有獨到見解,若是閒聊私話,那他就會逐客——
「不留宿嗎?」榮平忽然發問。
「我擇席。」
「你明明在哪裡都一樣睡不著。」
林緲觸碰門框的手指堪堪停住。室外準備走人的陸淵又停下了動作。
榮平慢悠悠走過來,窗外星河滿天,想來是個良夜,她穿著輕薄涼爽的紗裙,而林緲依舊套了三層,整整齊齊,嚴嚴實實,大夏天也不嫌熱。
跟前未婚夫打交道總會有點尷尬。但榮平例外,本宮什麼場面沒見過?呵呵。
「客房已準備好了。」榮平的語調依舊平穩,神態自若。
林緲終於轉過身:「若是不過夜倒也罷了,若是過夜……」